那王氏挨床边坐下,飞个媚眼,腻声道:“郎君——”
“呸!我怎是你的郎君?”一种无比怪异的感觉笼罩他的全身,他脱口而出,嘿,终于又说话了!
他圆目怒睁,顾不得这个疑问,赶紧问了他最迫切想知道的一个问题:“郡主在哪?”
王氏妩然一笑:“她三日前业已离开。”
“你大爷!我……”他发现自己对着王氏的迷人笑脸竟然骂不出来,恨恨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咦?身体也能动了,他下意识地双手一撑,跳了起来,要去追心上人。
“啊欠!”他立刻响亮地打了喷嚏。
王氏的脸一红,眼晴却一亮,上下打量着他。
明日才意识到冬天的空气包围着一丝不挂的自己,一方面是冷,一方面是出于男性的自尊,他刷地缩回了被子:“给我衣服!”
王氏递给他的不是衣服,而是一面铜镜:“郎君,先看看自己在说。”
这婆娘,想男人想疯了,管谁都叫郎君!
明日恶毒地诅咒,忽地想到,金国皇帝号称郎主,女真宗室子弟皆称郎君,莫不是故意如此,要妻遍所有汉人女子?
也是,靖康之耻的最大一耻,便是赵宋帝室的后宫佳丽、贵妇娇女,无论皇后嫔妃、公主儿媳,都被女真人霸占了,可以说赵氏宗室的几乎所有男人,都做了乌龟。
而赵构小儿的妻妾和母亲,自然也在其中,真不知这小乌龟做皇帝还有什么滋味?
明日虽然瞧不上姓赵的一家昏君、老小乌龟,还是感到一阵愤懑,毕竟都是汉人。
他再联想到眼前,王氏和兴儿不也给秦桧戴了绿帽了?
一念及此,明日愈发不耻,不禁瞪了王氏一眼,看什么,不就是把老子易了容么?哼!先合作合作,然后找机会脱身。
明日拿起了那面铜镜,然后他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
那镜中人也是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
明日看到了一张一辈子不愿见到、八辈子也想不到的面孔——秦桧的面孔。
他无法相信地呻吟一声,仔细看去,这面孔是如此的逼真,简直就是秦桧本人,不可能!
他从不信世上有这样的易容术——以假乱真的易容术。
他认为通过化妆可以将一个人变成一个陌生人、一个谁也不认识的陌生人,却不可能将一个人变成一个大家都认识的人。
除非是孪生关系的兄弟或姐妹,再除非有后世的整容手术?
“咣当!”他见鬼似地扔掉铜镜,双手在脸上一搓,也没见搓下什么易容物来,不由声音发颤:“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王氏闻言垂睑落泪:“明日,你杀了奴家的夫君,当然要赔还一个给奴家。”
他在被中一震,万分诧异道:“秦桧不是没死么,你亲口说的,搞什么鬼?”
王氏勃然变色:“老娘搞什么鬼,你这小贼又搞什么鬼?当日占尽老娘便宜,今又杀了老娘的老汉,到底我秦家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竟下此毒手?现给你两条路行,一条是乖乖听老娘吩咐,一条是送官查办,小贼,你斟酌吧!”
这婆娘说哭便哭,说怒便怒,一会儿奴家一会儿老娘,软硬兼施,表情端的丰富,连后世的电影明星也拍马难及,再闻其唤秦桧叫老汉,又令人忍俊不禁。
这一副雨打梨花、哀哀切切、死了老公的模样,倒也不像装的。
明日又惊又喜:秦桧大概是伤重不治而死吧,自己终改变了历史,他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口气。
秦桧死了,秦桧之死的意义在于:不仅圆了一个后世小子的伟大梦想,更成为他的思想蝶变的里程碑。
踏着秦桧的尸体,明日艰难地走过了一个“改变历史”——“遵循历史”——“改变历史”的轮回,如同佛家的“出世”再“入世”。
又像一个人走了一个圈,回到相同的起点,但这个起点又绝对跟第一个起点不同,是一个更高的起点。
他成了那只刚摆脱了佛祖五指山的猴子,随即戴上金刚圈,再踏上更加艰苦更加漫长的西天取经之路——改变大英雄的悲剧结局。
这个曲折突起的大件事犹胜过楚月的芳踪,明日放软声调,最后证实地反问一句:“你说秦桧活便活,死便死,鬼才信你!”
王氏愈发悲啼起来,凄凄惨惨道:“老爷的面皮都到了你脸上,还能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