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受到刺激似的,举起酒樽,也不理会李师师,仰脖干下,又重重地往桌上一拍:“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明日不知不觉,流露出唱歌时那般豪气,完全不似一位曾经名满江南的才子。
对面的李师师,隔着面纱,定定地看着这位故人,彼此的交集虽然有限,却跟在东京时的记忆,并不重叠,想来他在虏地日久,性情大变。
她抛下杂念,回归正题:“秦三,我打算前去五国城,若是能救得道君便救,救不出便一剑杀了他!你可将沿途的信息、跟虏人打交道的经验,告之于我。”
“你说什么?”明日刚刚安稳的小心肝又狂跳起来,自见了李师师之后,可以一波三折、跌宕起伏,若是有心脏病的人,早就病发身亡了。
“如你所言,道君活着,便是受屈辱、活受罪、令大宋蒙羞、贻笑史册,若是救不出,倒不如杀了他,帮他解脱。你说忠不忠?”李师师淡淡地解释,全没刚才获悉老情人消息时的激荡。
“不忠!不忠!”明日大摇其头,才知李师师这一问的用意。
亏他他刚才还赞她有情有义,现在倒好,变得心狠手辣了,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女人心、海底针,说变就变啊。
其实,他是为她着想,她虽然身手了得,但金人也不是吃素的,比如那个教尊大神,一人几乎拿下两淮义军。
李师师真要前去五国城,只怕是九死一生、有去无回。
再则,她凭什么决定老皇帝的生死,就凭她跟他有一腿吗?
何况,在他的后世记忆中,宋徽宗的死要是跟李师师有关,一定非常出名,他既然没有印象,说明她根本不可能成功。
李师师不为所动,亦以酒明志,干了一樽酒,重重拍下:“废话!让你讲便讲,或者写出来也行!”
明日弄明白“秦桧”跟她的瓜葛,不再担心自己的安危,心中敬畏也去了大半,左右顾而言其他:“大小姐,何不摘下帷帽?方便吃酒吃菜。”
这一问,纯是满足他的好奇心。
李师师一直戴着这个劳什子,只怕未必像襄晋公主那样,遮掩自己的姿色,以防金人垂涎。
也未必像传言那般,人老珠黄,羞于见人。
按说,李师师最多跟王氏一般大,也就三十来岁,半老徐娘,风韵犹存。想那赵构小儿的生母韦妃,当年都三十八岁了,却被金人当做宝贝,争来争去。
李师师身为一代花魁娘子,具有行业优势,自我保养的工夫只会更好,怎么也强过王氏和韦妃吧。
排除这两个选项,就只剩下一个传言了:毁容……
李师师也没料到他冒出这么一句,呆了一呆,才轻哼一声:“你真敢看?”
这个“敢”字,也可有两种解读,一是容颜恐怖;二是她作为老皇帝的女人,你身为臣子,怎敢妄看?
“有何不敢?”明日一向胆大妄为,此刻更有点色胆包天,毕竟他来的初衷,就是想看看这位千秋名妓长什么样子。
“你不怕不忠?”李师师似乎非要给他扣上“不忠”的大帽子。
“并非不忠!********语小臣,若能南归,便代他见你一面,以解相思。小臣见到师师,如同太上皇见到!”明日巧舌以辩,胆子愈大,竟有了一丝调笑的意味。
他当然在编瞎话,自称小臣倒是真心的,裙下之臣么。
在男人堆中滚过的李师师,如何听不出真假?她只觉这位“小臣”越来越有意思了,竟敢调戏太上皇的女人,岂止是不忠,简直是反天了!
正当午夜,灯影摇曳,房中的气氛一时变得暧昧不明。
不知为何?明日忽然想起后世的恐怖电影《夜半歌声》,还有《画皮》,不由又忐忑起来。
“好,那便如你所愿。”李师师高抬两只纤手,宽大的袖子滑至肘间,露出一双葱嫩玉白的手臂,捏住帷帽的边缘,慢慢地摘下来……
明日倏地瞪大双眼,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