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史学家考证:缩头湖一役,张荣义军剿杀金军近万人,挞懒部在并未大伤元气的情况下,尽弃淮南之占领地,宋金东线战场整整息兵三年,为大宋赢得宝贵的喘息时机,得以专心于西线战事、弥平内寇及巩固后方,其原因众说纷纭,遂成历史之迷。
此役乃南宋立国之空前大捷,尤胜岳飞建康之战,张荣以功归编刘光世部,任忠勇军统制、兼泰州知州,其部属立功将士四千零二十九人也进官受赏,缩头湖后因此改名得胜湖。
一路来,明日刻意避开在舱内养伤的楚月,倒是三相公不时出来走动,对他的态度仍介乎警惕与怀疑之间,亦有所改善,毕竟说服挞懒退兵乃一件不可抹杀之功。
十八铜卫皆对凭空冒出的两个小美人惊奇,明日与沙都卫、高益恭统一口径,只说是义军孝敬的,自有陈矩帮忙掩饰。
缩头湖一役后,大功臣胖哥的地位日趋上升,又一官半职也不要,只愿做个幕僚,众皆叹服,令张荣愈发器重,无论大小事皆放手于其,隐然军中的第二把手。
明日与陈矩无机会再作长谈,然而在这大宋东南门户的枢纽上,算是伏下一枚重要棋子。
楚月的双眸落在明日的脸上,似乎要看透他:“姐姐,我想跟秦大人单独聊聊。”
三相公会意点头,瞪他一眼,便逗着大灰往另一边去。
明日与楚月心有灵犀地行到下风口,伤势初愈的她显出我见犹怜的娇弱,他涌起阵阵疼惜,为自己的狠心拒认而自责。
楚月轻轻倚住船舷,纤手掠起鬓角的青丝,垂视清澈的河水,柔声道:“执事,你要自家怎样谢你?”
他心尖儿一颤,几乎要投降了。
楚月晶目一闪:“明日你骗得我好苦!”
分明又在试探自己,他强忍着身子没震,把心一横:“郡主说笑了,怎把我当作那小子?大将军待桧恩重如山,岂是那小子可比!难道桧就救不得大将军么?那小子就是想救也没这本事?哈,难道郡主怀疑我的脸是假的,可来摸摸看,像易容么?”
女真女子的豪爽立显,楚月当真伸出玉手,抚上他的脸。
好一幕动人的情景:一个美丽少女痴对着一个老男人,双手还捧起那张老脸端详,透出温情的无比滑稽!
楚月的大胆举动令那些铜卫们又羡慕又窃笑:都说秦相公不好女色,原来是做样子的,见着这么个小美女,就老牛吃嫩草哩。
楚月一双深情的眼睛牢牢地捉住他的视线,这秦桧于她有种天然的亲近,这种感觉只有明日才能给她的,可是这脸皮真不像假的呢……
那香软的玉手摸在脸上,十分的舒服,明日愈发吃不消,这等温柔攻势下迟早要败下阵来,忙干咳一声:“郡主摸够了没有,桧也是个男人哩,不怕那小子吃醋?”
“自家失态了,爹爹情形怎样,知道我在这么?”楚月掩饰不住面上的失望,失落地放下手。
明日暗吁口气,忙谈起挞懒,除了那秘密协议,舍不得再有其他隐瞒:大将军情形还好,也知道她在这……
其实他一开始并不打算告诉挞懒的,生怕其逼他交还女儿,直到老头子要他找到楚月,并不可相负,等于默认了他女婿的身份,他方将告之。
那一刻他的内心狂喜莫名,只觉这才是谈判的最大收获。
楚月边听边抹泪,显然在想念父兄族人。
明日也几乎心碎:她为了自己而放弃荣华富贵,伶仃孑然,不知受了多少苦与委屈,亏欠她实在太多太多,但自己真能给她幸福么?
陷于秦桧身份的他,心中丝毫没底,不由冒出一句矛盾的肺腑之言:“郡主跟着那小子会有幸福么?不如回大将军身边吧!”
楚月似被勾起了回忆,珠泪犹挂粉腮,如痴如醉道:“只要他能守在我身边,看着我年华老去,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哩……”
明日也一时痴了,这是他对她说过的情话,可人儿竟牢记在心。
他下意识伸出手,几乎要将她搂在怀里,蓦地一声娇斥过来:“奸贼,竟敢欺负俺妹妹!”
是日之后,楚月再没有单独找过他,然而,爱人在自己可保护的咫尺之内,他有种难言的幸福,真希望一直持续下去。
在明日的授意下,官船缓慢地航行于运河之上,两岸风光明媚,颇有烟花三月下江南的意境。
他每日里吩咐厨子做好吃的给两个女孩送去,特别是楚月,为解她的思乡之苦,他绞尽脑汁地想象着“打糕穆丹条条”的做法,并亲自指挥厨娘去做。
结合明日后世的食历,又特别加了糖与鸡蛋,在失败了十几次后,厨娘终于端出第一盘黄灿灿、方方长的点心。
其时香飘舱内外,铜卫们俱被吸引过来,一个个口水直流问:是什么点心?
“萨其玛!”明日随口回答,众人皆露出闻所未闻的神情,他方反应过来,这好吃的劳什子大概还没诞生哩。
白胖的厨娘先尝了第一口,即惊喜叫道:“好一个‘萨其玛’!”
看着小使女端回的空盘子,明日知道自己的辛力总算没有白费,又生出时空错位的异感:总不成这萨其玛也是自己发明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