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刚才的大战尽落在三相公眼中,除了血雾中发生的事。
明日开始费尽口舌解释自己的行为,或许此前跟三位绝世高手的思辨耗尽了脑力,他的思路有些混乱,前言不搭后语:“我是冤枉的,只有你知道。那道士与和尚把这金贼当作了明日,同样的,天下人都把明日当作了金贼,皆欲得我而后快。我能怎么办?我帮她就是帮自己,至少,她还能保护我,只是,她……她已经死了……”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带出了哭音来,自从搞清教尊和楚月的关系之后,他对她再也恨不起来了。
三相公讶然了,虽然他的辩解她并不认同,但大魔头的死还是冲击了她,她本以为教尊只是重伤不起。
那个欠下宋人无数血债的大魔头真的死了?臭小子为何如此伤心,他跟金人仿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三相公露出爱恨交加的眼神,缓缓道出心头最大的一个疑问:“你到底是宋人还是金人?”
“我是……”明日一呆,不觉陷入“我是谁”的认知混乱中。
是的,他是汉族、后世的汉人!而这时代的宋人和金人,都算是他的祖先。
虽然当秦桧时他曾将自己当作了宋人,凡事都站在大宋的立场考虑。
但一旦脱离了秦桧的身份,尤其经过跟教尊、张三疯和宗印的一番旷世秘谈,他再度回到超越狭隘民族观念的立场,浑忘了三相公能不能听懂:“小月,我是汉人,但不是宋人,也不是金人,我无论站在哪一边都不为过!”
“胡扯!”三相公的剑又进了一点,“即是说,你也会帮助金人对付大宋了?”
明日哀叹一声,老子对女真人有过承诺,今天又要对宋人许下什么承诺么?这脖子上的枷锁岂不是越套越多!
他用充满柔情的眼神罩住三相公,毅然决然道:“小月,世事无绝对,无意争杀身在争杀,无意温柔身在温柔!我再不敢承诺什么。我曾帮过金人,也帮过宋人,不知今后会帮哪个,这是国与国的争斗,宋金对峙的局面已经形成,任何人的一己之力都无法扭转。我别无奢求,只求能改变一位大英雄的命运,此心可问天,你的剑——要刺就刺下吧。”
他当然知道她不会刺下,但混乱的思路却在逼迫喉头的剑下逐渐清晰起来,关于这段历史的记忆一一映射在脑海中……
他看到了那震烁古今却功败垂成的一战,大英雄以此战名垂青史,却也留给后人莫大的遗憾——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他要做的就是改变这一战的结果,由此改变大英雄的悲剧,即便因此改变历史,也再所不惜。
他虽然认为这时代任何人的一己之力都无法扭转历史的命运,但这任何人里面不包含他!
他依然相信自己有改变历史的能力,自己在这时代的复杂经历、各种机缘巧合,似乎一直预示着什么。
三相公颤抖的手与矛盾的眼神,以及那一腔无可挽回的痴情,决定了那柄剑永远刺不下来,小嘴喃喃道:“无意争杀身在争杀,无意温柔身在温柔,明日哥哥,你心里有俺么?”
明日的心弦一漾,傻丫头,哥哥心里怎会没有你?他正欲拨开剑将她搂进怀里,忽想到了楚月和她肚中的孩子,老子将为人父了,还招惹人家少女好么?还是先交代清楚吧:“小月,楚月已经怀孕,即将临产,我要去大金寻她,我喜欢你,却无法承诺你什么……”
“扑”!那柄剑堕入雪中,三相公的身子似冷得瑟瑟发抖,难道伤势复发,他忙不迭扑上去将她抱住:“小月,你怎么了?”
三相公轻轻道:“明日哥哥,俺不懂你说的好多话,但懂了你的难处,楚月妹子一定不喜欢你帮大宋,俺也不喜欢你帮金国,所以你左右为难,是么?”
傻丫头总算长大,善解人意了,明日无奈点头,确实如此。
三相公幽幽继续:“所以你只能在俺们中选择一个,那你会选谁?”
他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回答。
三相公道:“明日哥哥,俺好冷!”
他抱紧了她,不期然嘴唇碰到三相公冰冰的面颊,上面有更冰冷的泪珠,他心一软,吻了上去,少女的身子在他的怀里娇柔若水。
蓦地,他痛得叫一声“哎哟”,那被楚月咬过的下唇又被三相公狠狠地咬了一口:“小淫贼,那你干嘛欺负俺?”
三相公顿足转身,掩面而去,历史重演,他茫然若失地看着她逐渐消失在雪地里的背影,没有勇气去追,他——又伤了一个女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