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暗自得意,这自然又是大部分的真话里掺上小部分的假话,古代云台山庙宇众多,而今又属金占区,谅陈规查不出虚实。
陈规颔首道:“那日匪犯,吾亦在城头观看,红义士端的好胆识好身手,不知师从何人?可否想过为朝廷效力,德安正需要你这等人物。”
“小人的三角猫功夫是跟师兄们学的,为朝廷效力么,当然愿意,只是……”明日心道老子伤好之日就是身份曝光之时,德安需要我?需要我的地方多着呢,一时不知如何答下去,迟疑地瞟一眼玉僧儿。
真是心有灵犀,妙人儿得体代答:“我哥哥尚有俗事未了,容奴家与他商议再说。”
明日配合默契地咳嗽起来,一副伤势不轻的样子,陈规见状,起身道:“红义士且安心静养,吾会召城内最好的医师为尔疗伤,多多保重,本官先告辞。”
陈规不像那些官场上的迂夫子,当真干脆,说走便走,明日赶紧出声谢送。
次日便有官府委派的医师上门,又是送药又是送补品,浑不计较这是妓馆,可见陈规招揽他的决心不小,弄得明日和玉僧儿不知如何面对陈大人这份热心。
大灰亦有专人照料。
明日伤势日好,仍不能自由活动,那一箭伤及筋骨。
玉僧儿悉心照料,浑不提以后之事,这十几日两个人以本来面目相见,自比以往更多了一分亲近,接触间时有荡漾之感。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他没敢再撩拨人家,却奇怪她这个“红娘子”怎地天天有空陪她,终忍不住发问。
玉僧儿脸一红:“人家封牌了。”
妓优的封牌,相当于武林中人的金盆洗手,不再接客,跟嫁人从良又有区别。
明日心中忐忑:不会为了我吧?
如此朝夕相处,为免把持不住,他只有没事找事做,以引开自己的注意力,便向玉僧儿请教易容之术。
不知是出于报恩还是其他动机,玉僧儿将那师门绝学全心演示,毫无保留,看不出那巴掌大的小锦盒,竟藏有大乾坤,他被深深吸引住,不由专心求教。
原来这门绝学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三十六幻”,却是不知哪一代的青楼前辈出于职业需要,为取悦各种不同口味的嫖客,在女性化妆术的基础上衍创出来的。
中国古代的很多绝学,都产生于下九流的行业。
此艺只在妓坊间流转,又传女不传男,用处狭隘,险被埋没。
玉僧儿做青倌人时节的一位艺师,正是“三十六幻”的末代传人,眼看此艺渐将失传,故没给玉僧儿立下禁授规矩。
这两个一个想学,一个想教,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无心之中,明日掌握了易容变化的本领。
肩伤快好时,他将“三十六幻”已学会了七七八八,实属意外收获。
这个大清早,明日正琢磨着是否跟玉僧儿来个不辞而别,以免徒添伤感,不曾想陈规消息灵通,派人来请他往校场一见。
明日不虞有他,也不便推辞,未惊动玉僧儿,自行改妆,上了来接的一顶鼠尾小轿。
两个健硕兵士抬得小轿飞快,明日不时掀轿帘观探,这一天到晚窝在温柔乡里,尚未见识铁城的真面目呢。
正是早市时间,街上行人接踵往来,铺坊间客人进出,繁华不下绍兴府。
行不多时,前方传来阵阵擂鼓声,估计快到了,明日放下轿帘,琢磨起陈规将要如何。
“请壮士上武台。”兵士落轿相请。
明日出轿,便见身处一个巨大的校场——练兵场,周围栅栏围得铁桶也似,朝阳照着面前一座条石夯土的武台——演武校阅的高台,连排大旗猎猎。
只见陈规一身戎装,立于武台正央,几员偏将陪同,督指官兵训练。
此刻的陈规,一洗士大夫文气,变为一军威严统帅,须知他身兼复州、汉阳军镇抚使军职,坚守德安多年,历多少恶战,自磨练出一股儒将之风。
明日油然感到一种压迫感,不敢怠慢,几步挨到台上,趋前便拜:“小人红大见过知府大人。”
“红义士请起。”陈规招手唤他到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