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已然成了倒霉的出头之鸟……天知道这位喜怒无常的天子会不会,哪天心情不爽的时候翻出这笔旧账针对自己?!
倘若刚才天子开口,自己有可能还算死得其所。但如今,周奂知道,自己今后再不能作出任何杵逆天子意愿之事,否则,悬在自己头上的那把天子之剑,就会在自己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斩落而下。
思念至此,周奂之前的胆气瞬丧。他气愤地环顾了一圈刚才还信誓旦旦保证要与他共进退、可如今却一个个畏缩不前的朝臣们,又在惶恐中多了一丝羞恼,情急之下,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士大夫的颜面,急中生智补充了一句向刘协说道:“陛下乃天命所归之人,自当先敬天承命。”
“朕乃天子,自可倚天镇威,莫非周卿家对此还有异议?”刘协踏前一步,面容不变,好似一位真心向贤臣请教的虚怀君王。
“游子归,祷父母尔。”周奂就等着刘协发问,赶紧一记不着痕迹的马屁轻轻拍上。
果然,刘协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一些。周奂的意思非常明显,虽然他仍旧坚持让刘协祭天,但这味道却变了。
之前,他多少有种将自己当做了天子监护人的意思,强迫刘协行事。而现在,他就是一位贴心的家臣,提醒主人不要忘了琐事一般。
这身份语气的转寰,顿时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扭转了过来。刘协面带笑容,语带感激回道:“周卿家言之有理。”
一侧的士大夫这时简直就要破口大骂周奂没风骨,可随后被周奂那一记阴冷的眼神回瞪,他们才记起,自己才是那言而无信、卖队友之人。同时也知道,士大夫这个集团,继赵岐之后,又一位九卿大员要叛变当陛下的狗腿。
但刘协可不管这些,他趁胜追击,寻到台下的太常种拂,笑眯眯问道:“种卿家为大汉太常,掌建邦之天地、神只、人鬼之礼,这祭天一事,种太常自有规建吧?”
“天子家事也,微臣岂敢多言?”种拂微微一礼,十分潇洒地又买了一次队友。因为,在士大夫的筹谋中,他们可是将先秦春秋时代的所有祭天礼节全都翻了出来,务必令天子感受到礼制的强大和震撼。可种拂就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瞬间让那些计划成了泡影。
也就是说,又一位九卿大员叛变了……
这样的结果,自令刘协十分满意。只是,当铜鼎里的香烟开始缭绕,刘协面对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牛头、一盆茂盛的五谷杂粮、十二枚白玉和九只黑公鸡后,他就完全傻了眼。双眼急瞅种拂盼他救场时,种拂竟误以为刘协犹嫌祭天大典太过繁琐,吓得又往后退了一步。
无奈,刘协只能一个人唱独角戏,现场发挥。
黑色的牛头是用来的祭天的,这个刘协明白,他站在牛头面前,作双手捧天之状,大声念道:“天命循环,生生不息,包罗宇宙,囊观万象,朕为天子,谨以此物敬飨苍天,望苍天开眼,凝我神州,赐黎庶安康,天下兴平!”
一盆茂盛的五谷杂粮是用来祭地的,刘协想了想,从高台上又捧了一把土,供奉在五谷之侧:“天为乾、地为坤,百物得坤而兴盛,万民得食乃富足。朕为民之首,以五谷奉还地母,望乾坤生衍阴阳,调和世间,福泽万方!”
十二枚白玉是祭河的,刘协可不想将这十二枚白玉扔河里,便开口道:“河为百渎之源。藏蛟跃龙,兴云致雨。朕为天子,总理河山,德披四方。美玉为证,若今后河伯能竭海若,吐天吴,逐鲸鱼,使波无涟漪,五谷丰美。朕又何惜牲牢之礼耶,与神其相勉之。”
放下美玉,刘协最后面对九只黑公鸡,一双眼睛对着十八只滴溜溜闪动着敌意的小眼球,感觉自己快编不下去了:“山川为岳,古昔共工撞破不周山,方有女娲补天,人类诞生。朕……”
刘协这个时候很想哭,他实在想不出黑公鸡与山到底有啥关系,憋得脸红之后,只能气急败坏吼了一声:“鸡乃不祥之物,扰乱公序,破坏家庭,朕定当替山神拔其毛、啖其肉,为苍生作效尤!”
对不起,后世那些从事身体服务、温暖一方寂寞男人的圣母姐姐们,我刘协只能想到这些了……朕实在不是诸葛亮,学不了他借东风时的装神弄鬼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