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大清早就遇到这等丧气事儿,他们都觉得很晦气。而另一方面,对于任何出入城门之人,他们都是要负责盘查的。而眼前行来之人,足有千人,更从那规格仪式来看,逝去之人定然乃位高权重之人。
耽误了他们送老人出城,他们都知后果有多可怕。而职责所在,他们又不能睁一眼闭一眼……
老邹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但他毕竟曾与皇甫嵩一起患难,多少还有些担当。只是,当他看到走在队伍最前方那人捧着的灵位时,脸色便开始变得铁青起来。因为那块灵牌上写着:故司徒讳允之位。
来的竟是三公之一司徒王允的送葬之人?!
老邹眼皮猛然一跳,心中顿时升起了莫大的疑团:三公之一的司徒王允,他怎么突然便故去了?且不说他死的这般离奇,就在封台祭天弑君阴谋后的第三天。就说王允的身份,他死后朝廷为彰其功,也会在英魂冢选一处风水宝地,供长安乃至百姓瞻仰祭祀啊……
刚想到这些,送葬的队伍已经行进到了城门。老邹环顾了一眼周围那些不担事儿的兵卒,只好硬着头皮赶上前去,迎上了手捧灵位的王盖,先脸色哀痛的举手肃拜后,才小心向王盖问道:“王大人,司徒老大人竟薨了?”
王盖沉痛地点了点头,他不敢说实话,只是在还礼之时,很笨拙地从袖中掏出了一块马蹄金,塞给老邹:“家父已于五日前病故,还望将军行个方便,令家父早些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老邹看着王盖这一连串拙劣的表现,眉头更为深皱。看得出来,这位侍中大人脸上的沉痛羞赧的异色,不单单因为父亲的病逝,还因为他身为名士之后,竟要做这等收买守城小吏他向来嗤之以鼻的事情。
只是,如此一来,事情就更加难办了啊……
老邹心中哀叹了一声,随即不着声色地将那块马蹄金推回了王盖的手中,手法比王盖熟练高超太多了。随后,老邹才好像刚才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为难地说道:“汉律有令,出入城门者,皆要查明身份、以防夹带……更何况大人此番还是千人送葬,小人不得不公事公办,耽误一下老大人归乡了。”
“给脸不要脸了是吧?”王盖见老邹还算客气,也就打算令众人在此迁延一下,可想不到他尚未开口,王定便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跳了出来:“看清楚了,这可是朝廷三公之一的司徒!是诛杀董贼,匡扶汉室的功臣!我父亲他老人家走了,你这区区的城门令,竟敢阻挡他落叶归根?!”
老邹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但事已至此,他还是不动声色,静静地回了一句:“职责在身,还请小公子勿要为难。”
这一刻,王定怒气冲冲就要上前动手,但王景的手段显然比王定更高一筹,他登时拜倒在地,嚎啕大叫了起来:“父亲啊!您睁眼看看啊,您生前为汉室兢兢业业、殚精竭虑,可最后,都得到了什么?如今您不在了,区区一个城门令,竟还要阻您回乡入土,天理何在,公道何在?!呜呼……”
此番与王允送葬之人,不是王氏一族,便是王允的门生故吏。王允生前的功绩暂且不表,就说人死为大此事,这城门令的做法便惹得这些人一下群情激愤起来。虽然,他们有些人并不知道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但王景这一声悲愤充满曲解的哭号,立时让他们化沉默为热血,蠢蠢欲动起来。
就在此时,一直被王盖死死拉住的王定,看着身后之人情绪爆动。他眼神一转,猛然挣脱王盖的拉扯,上前猛得一巴掌扇在了老邹的脸上,同时就地一滚装作受伤了般大喊道:“不好了,出人命了,城门令殴打三公之子了!……”
王定这一作乱,蓦然间便点燃了那些送葬之人的怒火。刹那间,无数身穿孝服的士子义愤填膺,朝着城门卫冲了过来,整个城门,瞬间失去了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