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宁泽,王渊眼里不由一亮,这个少年一脸平静,虽然带着脚镣手铐,但气度从容,像是个见惯风浪的人物。而且眉清目秀,眉心一颗红痣尤其醒目,属于让人没办法一开始就讨厌的那种。
“你叫宁泽?”王渊皱着眉头问道。
“回相公话,正是小人。”
“犯了罪,为何不在地方受审?来我这里做什么?”
“这个么,只因小人原是冤枉,幸有先遣指挥辛大人明察,为小人据理力争,叵耐唐州官官相护一定要除小人而后快,没奈何,只得押解到相公帐前来洗清冤屈!”
宁泽一番侃侃而谈,又让王渊心头更平了几分。不过他要忙的正事太多,哪有闲暇来细细审理?随意看看两下,准备让他们其中一个暂时把这小子领走。
“嗯,如此,那本镇知道了。张——”
“相公,有事禀报!”
王渊还没说完话,帐外又来了一个小兵,气喘吁吁跑过来跪倒。王渊被打断话十分不快:“又是什么事?”
“那张好张观察带着一大帮子人闯进来了,孩儿们拦都拦不住!”
王渊心头一凛,张好是童贯手底下的人,原来在入内内侍省当低品奉御宦官,后来百般巴结童贯,让他进了内侍省。这回大军征讨方腊,朝中争议颇大,都认为是花石纲扰民太甚激起的事端,吵吵着要罢了花石纲。
童贯本就是靠这项差事起的家,里面又有暴利可图,岂可轻易放弃?但因为舆论太厉害,他也不敢公然反对,所以就派出自己的亲信,要赶在道君皇帝赵佶下决心废除花石纲之前,把已经收罗到的宝贝全部弄到手。
张好就是这个差事,不过他明面上的差遣职务叫做随军观察使。
唉,是个得罪不起的!
王渊只好暂时停下安排,亲自下了座位去帐前迎接。
“经略、经略在哪里?在哪里?”
还没走到门口,一个气势汹汹又高又尖的嗓音刺耳传来,帐中众人都是脑袋一侧,闭目忍耐。
“呵呵,观察到此,未能远迎,恕罪、恕罪!”王渊老远就朝张好拱手,满脸堆欢。
“好说好说!”张好很随意地拱拱手,也不等王渊相请,自己就大摇大摆走了进去。两边部曲们急忙站起来向他问好。身后还带了几个黄门,一个黄门手里还捧着一卷包裹。
“观察神色不愉,不知有何烦恼?”王渊不好太在乎他没礼貌,自己跟着进来。
两个大佬都站着说话,其他人也只好全部站起来。
“经略,咱家遇到大事了,还请经略救命啊!”张好嗓子又干又尖,现在还带了哭腔,听得宁泽在旁边不由得一阵肉麻。
“这个从何说起啊?”王渊惊道。
“哼哼,把那几个狗才带进来。”张好气势汹汹一叫,外面竟然还有人,几个士兵又拖着几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士兵进了大帐。
王渊一看就知道,这些肯定都是自己帐下的,可为什么张好要捆了他们?
“这几个狗胆的泼才,方才杂家正在细细清理要献给官家的物事,一样一样取了装箱,那些物事,可都是童相公亲自嘱咐交代的啊。杂家是一点没敢大意,取出一样看完才放回一样,取出一样看完才放回一样??????”
王渊开始觉得有些崩溃了,老人妖这么唠叨,到底要说个甚?看他滔滔不绝还要细说自己做事的过程,实在受不了,赶紧赔笑道:“观察实在辛苦,我等原该体谅才是。不知这几个小卒如何冲撞了观察,待本镇将他们狠狠发落,给观察出气!”
“出气?这是出气的事儿么?”张好一听就跳了起来:“你看看你看看,这可怎么开交啊!”他妖妖娆娆地冲到那个捧着包裹的小兵跟前,一把将包裹扯过来,当场摔在地上。包裹没结扣,立刻散开,宁泽斜眼一看,似乎是一团废纸之类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这,这是杂家费了十分气力,才替官家收来的,那是陆柬之的真迹啊!我的天啦,还活不活了?杂家清单都誊抄好给送进京了呀!”说到伤心处,张好竟掩面痛哭起来。
王渊这回可真的吓了一跳,看来这几个小兵把事儿惹大了:“是他们弄坏的?”
“可不是么,让他们进来装箱,杂家双手交到这厮手里——”他恶狠狠指着其中一个:“这厮居然手滑就给跌了出去,然后这个,看都不看上来就是一脚,哎呀,当场踩得稀烂!”
张好嚎啕大哭,吓得帐内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等他哭够了,兰花指把眼泪一抹:“杂家不管,经略须得有个交代,要不然,咱们谁也别想混过去,就到童相公面前说话!”
语气又阴又狠,斜睨着王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