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宁春草笑着应了一声,“是好事。”
绿芜皱了皱眉,退开两步。
翠翠伸手触摸自己的身体,她从儿时就开始犯病,自己已经记不清这病得了多少年,每逢秋冬,这病都更加严重,她几乎看不到自己的皮肉,她已经忘了皮屑下头的肌肤应该是何种样子。
可此时此刻,她看到了什么?
退去鳞屑的皮肉,竟那般细滑,粉嫩的颜色,如初春绽放的娇花。
她手指轻轻去触碰,小心翼翼的像是触碰易碎的梦。
“是真的……”她激动的声音都带着颤抖,抬眼,双目含泪的看着宁春草,“娘子,是真的!”
宁春草缓缓点头,“是呀,难道我会骗你么?”
“娘……我去给娘看!”翠翠翻身就要跳下床。
宁春草拦住她,“且等一等!”
翠翠不明所以,宁春草朝外吩咐道:“绿芜,早上叫你准备的衣裙带来了么?”
绿芜在门外应道:“带着,在马车上。婢子这就去取来。”
不多时,绿芜在外头叩门。
宁春草将门拉开一条缝,从绿芜手中接过小小的包袱。
翠翠诧异的看着她的举动,又转过目光,看着自己脱下,被扔在一旁的衣服,脸上有几许尴尬。
“娘子,我这病……是会过病气的么?”翠翠心头忐忑难安。
宁春草仰头冲她笑,“你别多想,不会的。这病不会过了病气给旁人,你同老夫人一起生活这么久,朝夕相处,可曾把病气过给老夫人?”
翠翠慌忙摇头,目光游移不定的看着宁春草正在打开的包袱。
宁春草笑着挑出一套衣裙来,“这是专门让绿芜照着你的身段儿挑的衣服,都是很新的,你别嫌弃。”
翠翠连忙摇头,这衣服看着就漂亮,她连上手摸摸都觉糟践了衣服,如何会嫌弃?
“我瞧你的衣服都洗的发白,且颜色老旧,并不适合你这年纪的小娘子穿着,所以才特地从家中带了衣服来。你且试试,看看喜不喜欢?”宁春草说着,将挑出的衣服递给翠翠。
这衣服多少有些繁复,翠翠哪里穿过在这般复杂的衣着。
宁春草也不习惯伺候人,只好将门外的绿芜唤了进来。
也许是因为自己身上的鳞屑已经退去了许多,皮肤较之以前已经大为改观,翠翠倒是不似以往那般怕人羞怯。
绿芜上前帮她的时候,她只略微羞涩,推拒了几下,便也就顺从了。
待她穿戴好,绿芜又重新为她绾了发。
宁春草递上一面铜镜,让她揽镜自窥之时,她捧着镜子,竟然看痴了。
绿芜看着她光洁的面颊,也忍不住啧啧称奇,“娘子好厉害!”
宁春草默不作声,心中想的却是当母女两人得知鸿喜不在之后,会有何反应呢?翠翠的病好,会不会减轻他们丧失亲人的痛苦?
翠翠抬手,小心翼翼的触碰自己的脸颊,一点点,一寸寸,好似触碰着完美无瑕的碧玉一般。
她记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有抬起头看人过了,便是蒙着面纱,出门买菜之时,她都恨不得将自己掩埋起来,不叫任何人注意到她。
她记不清楚自己多久没有敢好好照过镜子了,唯恐看到镜子里那恐怖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如今,她的脸……退去鳞屑之后,竟然也这般好看,不会输给这个年纪的任何小娘子吧!
她激动的站都站不稳,似乎想笑,又似乎更想哭。
绿芜搀扶着她,来到堂屋里,给那老妇人看。
老妇人看了看绿芜,又看了看自己的闺女,竟颤颤巍巍的扶着床,缓缓的站起了身,尴尬的笑了笑,扯着嗓门儿道:“这是又来了一位小娘子?瞧着,不是原先那位贵人了?坐吧,坐吧?翠翠,给客人倒茶呀!”
耳背的人,会无端的以为旁人和她一样听不清,所以老妇人的话,在几个年轻人听来,颇有些震耳欲聋的感觉。
绿芜还未笑出口,她扶着那小娘子却是噗嗤一声笑了。
笑完,又呜呜大哭起来,哭声叫人听来都觉得心酸不已。
她匍匐到老妇人膝头,呜呜哭的抬不起头来。
叫那老妇人弄得十分莫名,“这位娘子是遇见什么事儿了?你,你们快劝劝她?孩子,孩子?你莫哭啊!你起来啊!”
“娘……是我啊,我是翠翠啊……”她一面哭,一面抬起头来,叫老妇人看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