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黑豹子布赫同样扼腕叹息:“我现在才发现,要做一个尽职的守护者,首先低一点就是自己不能先倒下去。阿丽娜救了我,可是我……可恶!”
大姐纳岚伸手抚摸妹妹的脸,柔声送上祝福:“愿世间众神都来保佑你们,愿此行平安圆满,愿……能再见那双宝石般碧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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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全军统帅,凯瑟王子孤身出行的消息自然要严守秘密,走漏半点风声,后果都可能不堪设想。次日天亮,王子是以向哈图萨斯报捷的名义派出报捷团,将处置战后接收的庞杂事全权交给赛里斯一手主持,自己就带着迦罗以及苏尔曼、凯伊、萨莉两姐妹,秘密躲进报捷团的马车一起上路。行过一日,直到地平线上再也看不到瓦休甘尼的影子,至无人旷野分道扬镳。
迦罗的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上路第三天即开始晕眩呕吐,无论药汁还是食物都没法在胃中停留。还有高烧,竟再也不肯退去,致使她现在每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而叫醒她则变得越来越困难。这不是好兆头,凯瑟王子越来越着急,由于战事影响,巴比伦早已关闭了所有与赫梯、米坦尼交界的边境关卡,要进入巴比伦,现在唯一的通路就是绕道叙利亚。但显然他没有这个时间了,几经权衡,他终于决定放弃原定计划改走水路。
对于这个决定,苏尔曼非常郑重的提醒他:“沿幼发拉底河一路南下,的确可以节省很多时间,但是麻烦也会接踵而来。幼发拉底河水寇猖獗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到时我们几个人均不识水性,还带着病人,只怕是要吃大亏的。”
他说得道理王子怎会不明白,但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如果迦罗根本没法活着坚持到巴比伦,那再说危险还有什么意义?于是,他们在沿河当地买下一条渔民小船,准备趁夜偷渡过关。
暗夜,借着芦苇丛做掩护,渔船悄悄接近位于巴比伦与米坦尼交界处的河口码头,两姐妹拨开芦苇向外张望,就见河面上的关卡灯火通明,巡河士兵坐着小船,在方圆数百步的范围内来回游荡。
凯伊摸起一块石头扔向水面,一艘巡游船立刻向这边靠拢过来。苏尔曼低垂眼目,念念有词,在巡游船划进芦苇丛的时刻,他张开手掌,一股青烟就飘进士兵的口鼻,而自己却似毫无所觉。
巡游船越划越近,只要在多一桨,就要和他们的小船相撞。然而士兵放眼四望,却好像什么也看不到。萨莉惊讶得瞪大眼睛,真的看不到吗?难怪巴比伦巫术闻名天下,若非亲眼所见,她实在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障眼法。
寻查无果,巡游船折返回去,凯伊立刻将事先准备好的搭钩扣在巡游船上,于是,他们的小船就随着一起进入关卡的视线范围。苏尔曼一路洒手轻扬,青烟就在关卡上空飘散开来。他们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骚动,两姐妹注视着周围数不清的巡游船,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出。换班时间到了,他们搭连的这条船终于缓缓驶进关卡,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
就在两姐妹为巴比伦巫术感叹折服的时刻,没人注意到,王子冰蓝色的瞳仁里闪烁的寒光,他看着苏尔曼,心中正在思索另一件事。
“我很庆幸有你同行。”
顺利过关后,王子忽然对他说:“鉴于你曾经的遭遇,我本以为你不会来的,是什么原因让你勉为其难?”
苏尔曼随口回应:“我的确不想来,但谁让阿丽娜是为我受伤呢?这份人情让我寝食难安,我只想尽快偿还而已。”
“寝食难安?”
这个字眼如同美味,王子眯起眼睛仔细品评其中的味道:“为了不再寝食难安,所以你决定偿还这份人情,但你有没有想过,偿还的代价,很有可能是你死无葬身之地。”
苏尔曼周身猛然一震,这才转头看向王子:“殿下此言何意?”
王子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回应:“我的意思是说,巴别塔底的恶魔,卡比拉曾经让你蒙受非人苦难,你一辈子忘不了他,反过来,或许他应该也是记得你的,再度碰面,如果……万一……他感兴趣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到时你打算怎么办呢?”
苏尔曼勃然变色,一瞬间的错乱后又很快冷静下来,寒着脸反问王子:“殿下是在吓唬我吗?为什么?莫非是殿下自己害怕了?”
王子摇摇头,悠然笑说:“没什么,不必在意。我只是发自内心,佩服你的勇气而已。知道么,自从听闻这个恶魔,我就常常在想,其实……卡比拉应该是个很不幸的人,他不过是把人心中潜藏的魔性用最直观的方式表现出来了,其实凭心自问,我们谁敢说自己的心中没有一个卡比拉呢?只不过我们将魔性的一面巧妙的掩藏起来,没有被人发觉就是了。”
他这番话,听得苏尔曼心惊肉跳。他避开王子灼人的目光,叹息道:“没错,我的确非常害怕。但是殿下啊,人生很多事,却是明知必死也不得不做,这就是生而为人最大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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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于亮了,现在,他们乔装成旅行客商,寻找机会登上了去往巴比伦王城的商船。一切安顿妥当后,萨莉长长舒了口气。闲散下来,她不禁又想起昨晚的事,越想越觉得奇怪,忍不住和姐姐小声念叨:“二姐,你说殿下与苏尔曼先生那番莫名其妙的对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怪怪的?”
凯伊好似心不在焉,茫然一怔:“什么对话?”
萨莉立刻瞪眼:“二姐,你不会没听到吧?”
凯伊更糊涂:“听到什么?”
萨莉歪头打量她:“二姐,你真的很不对劲呢,你有心事?”
凯伊连忙遮掩:“谁说的?呃……我是说,现在阿丽娜这个样子,谁的心情能好呢?”
“少来,别找借口了好不好?姐妹这么多年是白做的?以为能骗得了我?”
萨莉分明是杠上了,揪着古怪二姐不依不饶:“二姐,你最好痛快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看你好像神不守舍的,都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再不说当心我去告状,让王子殿下亲自来问你。”
凯伊吓了一跳,不客气的赏她一记爆栗:“胡说八道什么?忘了吗,从现在开始不能再称呼王子殿下,而是少主人,万一让有心人听见,败露形迹你想过后果吗?”
萨莉揉着生疼的脑门:“是,我记住啦,可是二姐,你也别想转移话题,今日若不说个明白,我是绝然不肯罢休的。”
凯伊无奈,难以启齿的心事终于说给妹妹听。
萨莉一下子瞪大眼睛:“裘德?!”
“嘘——!乱叫什么呀!”凯伊慌忙捂住她的嘴巴。
萨莉却等不及追问:“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不早说出来?”
凯伊摇摇头,黯然叹息:“说心里话,我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好没出息。我曾好多次问过自己,如果换成是布赫为我挡下那一刀,难道也会这样吗?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连和他说句话都会那么紧张,可是他……”
凯伊说不下去了,几次接触,裘德冷淡的态度让她好伤心,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吧,可是自己却从此平添了心结,怎么都放不下。
萨莉咯咯一阵笑:“二姐,你不要从一开始就把事情想得那么糟,除了给自己平添烦恼有什么益处呢。这种事只有局外人才看得清,依我看呀,情况才不像你形容的那样。”
凯伊立刻瞪大眼睛。于是,萨莉摆出一副老师的姿态指点她:“裘德这个人,是军中出名的冷君子,除了王子殿下,他对谁不冷淡呢?何况不是早就有哲人说过吗,‘我们还太年轻,还不懂得要从他的行为,而不是从他的言语,来判断他的爱人之心’,二姐明白这话的意思吗?有些人啊就是这样,嘴上说的难听,却将所有真心关爱放在行动里。裘德不假思索就为你挡下那一刀,不管他是否对你有心,至少证明他是个值得去爱的人,对吗?”
凯伊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喃喃道:“就怕他并无此意,而我……”
萨莉哈哈一笑:“二姐,你千万不要小看自己的魅力,我们是赫赫有名的三姐妹啊。只要你明白对他说出心意,我敢打赌,除非他早已有了意中人,否则绝不可能不动心。”
“那……如果他已经有了意中人呢?”
萨莉鼻子一哼,毫不客气的说:“打败她,把心爱的男人抢过来,这才符合我们哈娣族人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