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赛德急了:“什么英雄气概?!她现在重伤在身,这叫趁人之危懂不懂?更何况这姑娘身世成迷,你们还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胡说八道,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愿意留在这里?就算她真的愿意我还不答应呢!现在是什么时候?乌尔山正面临最大的危机,若真有一天陷落岂不是要连累无辜?”
见还有人要争辩,他狠狠一瞪眼:“都给我闭嘴,谁敢再说,就别怪我翻脸不认兄弟!”
路易赛德怒气冲冲离开议事厅,然而当经过迦罗的房间时却蓦然停住脚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停下,只是不由自主就靠近过去。屋子里没有点灯,他以为她睡了,谁知隔着房门却忽然听到问话:“谁在那里?有事吗?”
路易赛德吓了一跳,几乎是狼狈的快步而逃。直到跑上山顶,冷冽山风才让他恢复些许平静。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合琪娜!那个来历不明的姑娘,他们相识不过才几天,这么短的时间会改变什么?为什么……
他用力甩甩头,自从五年前痛失所有亲人,他早已成了亡命之徒,怎么可以再有安家立命的念头?路易赛德遥望夜空,一声叹息透出五味杂陈,是的,他已经没有享受太平的机会了,就在不远的地方,一团末日阴云正在无情逼近,这一次……他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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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克尔巴城后,众人就再也找不到可追踪的痕迹,任凭五百余人遍布乡野,裘德派出无数小队,可是除了斩杀不少黑衣武士,最关心的人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踪迹全无。
“会不会阿丽娜没有往这个方向走?”
鲁邦尼断然否定:“出离克尔巴城只有向西或向南,南方是沙漠,阿丽娜不可能往那里去,走到这里,大绿海已经是唯一的选择!”
几天以后,往沙漠寻找的人马回来了,确凿印证了鲁邦尼的推断。
夏尔穆着急起来:“可是已经找了这么多天,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在该怎么办啊?”
鲁邦尼眉头紧锁:“继续向西,明天就会进入五王子殿下的领地,我们这么一大批人贸然到来,若没有合理说辞,的确是很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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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裘德率领五千骑兵已进入五王子的领地,守将扈纳兹率队前来迎接,两军汇合,他再想放人出去就变得名不正言不顺。眼看各小队陆续回归,就在裘德发愁该如何继续找理由的时候,忽然收到费因斯洛的飞鸟传书。
看到书信,裘德立刻传召守将扈纳兹。
“告诉将军一个好消息,我有一位同僚,他听说那个反贼首领阿卡·路易赛德,曾是工兵出身,擅长建造各种埋伏机关,他们现在占据的乌尔山,也是当初受命考察地形时发现的。而偏偏不巧,我这位同僚最擅长的也正是这些,所谓同行对同行,因此他听说后心痒难耐,一心要来这里与反贼较量一番,我刚刚收到消息,他已得王子授命,最多一两天也就到了。”
扈纳兹听得惊奇:“援兵当然越多越好啊,只是不知道,大人所说的这位同僚是谁?”
裘德微微一笑:“执迷于这些巧璜机关还能有谁,当然就是工兵队长,撒布里奇·费因斯洛。”
扈纳兹吓了一大跳,连说话都变得结巴:“是我听错了吗?工兵队长?!那岂不是说,武勋盖世的三猛将,一下子就来了两位?!”
裘德故意叹了口气:“我这位同僚就是喜欢多事,本来王子殿下是派他去南方勘察战车木材,结果他倒自动请命跑来凑热闹,这样吧,还请将军尽快禀明五王子殿下,若有什么异议,立刻让他掉头回去也就是了!”
扈纳兹摇头像拨浪鼓:“不不不!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啊!三猛将一下子来了两位,哈哈!报出名号就足以让那些反贼吓破胆,王子殿下哪会有不欢迎的道理。”
他立刻派人赴西里西亚通报,果不其然,从王子到宰相,五年来为反贼头疼不已的官员无不是乐开了花。当即责令扈纳兹好生恭迎,不得怠慢。
两天以后,费因斯洛率队与裘德汇合,而随后他们又在路上‘巧遇’鲁邦尼。
“咦?书记官大人,你不是奉命调查四王子殿下遇袭的事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两人明知故问,而鲁邦尼也煞有介事的说:“正是调查四王子殿下遇袭的事,我才一路追踪到这里,已经有很多证据指向西地的乌尔山,那伙反贼恐怕脱不了干系!”
扈纳兹闻听大吃一惊:“袭击四王子殿下?!那伙反贼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鲁邦尼冷哼一声:“既然是反贼,还有事情做不出来。我劝诸位将军还是尽快攻上山去,抓住贼首,才能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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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屏退本地官员,众人在军中聚首,鲁邦尼说出自己的计划。
“进入五王子领地,我们的行动已多受限制,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拿下乌尔山。只要攻克反贼大本营,剿匪的事就算有了交待,而接下来以清剿残党的名义,就可以名正言顺把人手散出去,遍布乡野才好寻找阿丽娜!”
众人一致同意他的看法,裘德沉吟道:“乌尔山地势险峻,在这一带是很出名的,我幼年时曾到那里玩过,记得山中遍布岩洞,就像迷宫一样,如果不是带着狗,恐怕进去就别想再出来。听赫纳兹说,几次大规模攻山都损失惨重,因为战车和辎重装备都上不去,而步兵又常常会遭遇各种机关陷阱,据说那些人藏身岩洞,只在暗处伤人,从不正面迎击,所以才能逍遥法外到今天。”
费因斯洛哈哈一笑:“这种靠地形取胜的家伙,本来就不该从正面打,损失惨重也只能怪自己没脑子啊。放心,那些陷阱机关就交给我,你只要负责把狐狸引出洞就行了。”
裘德冷声一笑:“让狐狸出洞?还有比这更容易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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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疗伤,的确显现出非同一般的神奇效果,七八天下来,迦罗已经可以起身走路了。她实在对路易赛德心存感激,因此帮他指教骑兵也是尽心尽力。几日相处,从老者库里斯到一群头领兄弟,无不是磨破嘴皮想让她留下,可是……迦罗怎么能留下呢,救命之恩!她总不能给大家招来灾祸。
关于去留问题,路易赛德一直保持沉默,这一天却突然来到她面前,神情严肃的说:“合琪娜,我已经联络了海上的兄弟,今天晚上就送你走。”
迦罗吃了一惊,随即意识到什么:“出什么事了?你们有麻烦了?”
路易赛德点点头:“为了剿灭我们,五王子向哈图萨斯请求支援,三王子凯瑟·穆尔西利大举派出五千人的骑兵团,近日援军已经与赫纳兹的队伍汇合,最迟明天,他们就会到达乌尔山。”
迦罗吓了一跳:“你说……三王子派兵……来剿灭你们?!”
路易赛德惨然一笑:“起兵时,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这次的确是有些麻烦了。”
他一声叹息,喃喃道:“有些话,我不能对兄弟讲,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容回避,老实说,从前能把领地军马打得落花流水,说穿了是因为这里远离前线,西里西亚的军队就没有谁上过战场,再加之作风腐弊,早就是一群不折不扣的酒囊饭袋老爷兵!要对付那种人自然容易,可是换成三王子的直属军团……几天前,我们曾偶然见到过一小队骑兵,以那种杀伤力和攻击效率衡量,这一次,我实在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所以趁着现在还没有开启战端,你赶快走吧,我不想牵累无辜。”
等等!等等!现在走不走已经不是重点,而是……,一时间迦罗只觉得无比荒唐。
“既然起兵时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那你为什么还要起兵?做救星就一定要用这么蠢的办法吗?老天,我其实早就想问你,只是一直都不好意思开口。你那个叫什么……胡斯特将军的上司,他应该是武将没错吧,而宰相不过是文官,主管内政但不掌兵权,总领兵权的应该是那个叫……啊,对,领地司马大将军,要处置武将也应该是由他说了算啊,那位胡斯特阁下又怎会被一群文官置于死地?”
路易赛德瞪大眼睛:“胡斯特将军就是领地司马大将军啊。”
迦罗更惊了:“什么意思?总领兵权的人会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没搞错吧!”
路易赛德咬牙恨声:“总领兵权又怎样,说到底终究是臣子啊,主上一句话就可以把兵权收回去!更何况那些恶狼是打着五王子的旗号,将军就算冤屈又能怎样!”
迦罗快昏倒了:“人家可以打出五王子的旗号,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是谁讨来收回兵权那句话?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在人家出口之前,先把这句话噎回去?是,我知道你那位上司有正义感,可是做好人并不等于要做傻瓜呀。既然五王子什么都不做,乐得放权,那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赚一张护身符?维护商路安全,需要武将支持吧;打击海盗保护船只进港,没有水兵不行吧;货物库存、维持治安,更要增加人手军力吧;反正抓住五王子这点癖好,我相信就算是武将也至少能编出一千种理由获得他的支持,而只要得到王子授权,你们自可以打着各种旗号要钱要粮要人手,把那些贪官污吏吃进去的,再一点点挖出来,劳动力放回农田,钱粮回归百姓,想做什么不行呢?”
路易赛德瞪大眼睛:“哪有那么容易,财权物权都在宰相手上……”
“管它在谁的手上,抓他全家,刀架在脖子上,我不信他还有什么文件敢不签。等到追究起来,反正是‘盗匪’所为,身为武将当然有义务打击盗匪,既然要打,好啦,那就给钱给物给人力吧,这可是为了宰相大人自身的安全,你说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路易赛德快昏倒了,迦罗两手一摊:“总之一句话,只要牢牢抓住五王子这块挡箭牌,就算两边打到天翻地覆那也是‘官员内部矛盾’,是‘领地内纠纷’,就算哈图萨斯要出面,也至多是调停斡旋,无论如何也是没可能派兵的。所以说啊,不是五王子招来骑兵团,根本就是你自己招来的!”
这一年多的时间有最精明的王子耳濡目染,迦罗现在说起这些也觉得是理所当然,可是路易赛德分明已是惊讶得好像第一天才认识她:“合琪娜,你……怎么会懂这些?”
迦罗比他更惊讶:“拜托!当官的人,这应该是常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