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度激动起来,追问道:“为什么提起妈妈?难道你相信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你不认为她是疯子?!”
父亲满目悲伤:“是,我相信她!只有我相信她!所以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不希望阿芙罗狄特的悲剧在你身上重演。”
迦罗胸膛起伏:“是这样吗?那你知不知道,14年前妈妈不是死了,而是……”
“回归!”
父亲替她说出答案,也因此终于按捺不住想要探寻的**:“你见到她了吗?她现在还好吗?”
迦罗嘴唇颤抖:“她回去就死了,没有幸福可言!”
“死了?!”
父亲霍然而起,再也无法控制满心震惊:“她怎会死了?怎么死的?!那个人……难道竟没有救她?”
迦罗当然知道父亲说的是谁,哽咽道:“他没有机会救她!他甚至……不能拯救自己!”
父亲再度震惊:“你……见到那个人了?”
“他为我而死!”
不知为何,父亲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天哪,你居然见到他了……那你有没有……”
迦罗看着父亲奇怪的反应:“有没有什么?”
很久很久,父亲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足全部勇气才胆怯的对她说:“你还不明白吗,你所经历的和你妈妈如出一辙,都是在考古地失踪,在考古地重现,等到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带着身孕!”
霎那间迦罗如遭五雷轰顶:“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妈妈……”
父亲痛苦的闭上眼睛:“阿芙罗狄特,她失踪三个月,也是带着身孕回来的!那就是你!”
迦罗至少愣了一分钟,当她终于明白的时候,骤然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不!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啊!那样短暂的相逢,却到今天才如梦初醒!迦罗快疯了,扯住父亲撕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了呀!”
父亲努力制止她的激动:“我怎么知道同样的事情会再度发生!就算从前说出来你会相信吗?我只是希望你能有正常的生活,可谁能想到……”
迦罗痛哭欲死,怎么可以这样?!就算是天命弄人这也太过分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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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馆工作人员到来时,所有的眼泪似乎都已流干,迦罗躺在那里,就如同灵魂破灭的空壳。工作人员问她这两年去了哪,为何会突然失踪,又为何突然出现,问她身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对怀孕又作何解释……一连串的问题她充耳不闻,就那么满目茫然看着天花板,什么反应都没有。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转头低声询问迈考文博士,她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迦罗听见了,于是笑了,眼神里充满嘲讽:“说的人,被当成疯子;不说的人,也被怀疑精神有问题,那究竟该怎样才好?”
工作人员重新转过头,带着些许惊讶问她:“什么叫说的人会被当成疯子?”
父亲站在工作人员背后,拼命对她使眼色。是啊,什么都不记得,简单一句话足以搪塞所有问题,可是……当这几个字来到嘴边,她却根本没法说出口。那么多的刻骨之爱啊,她怎敢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迦罗冷冷看着工作人员,忽然开口问:“我是合法公民么?”
工作人员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说:“当然,没有人怀疑这一点。”
她又接着问:“这两年时间,有任何记录在案的非法事件与我相关吗?”
工作人员更糊涂了:“这个……有关系吗?”
迦罗笑了:“如果我不是可疑分子嫌疑犯,那又有什么义务回答你们的问题?”
工作人员只能告诉她:“你是记录在案的失踪人员,现在回来,我们有义务询问关于失踪的详情,这样才好为你办理证件重新回国。”
迦罗反问:“如果我不说,你们就不为我办理证件?不让我回国了吗?”
工作人员被问住了,面面相觑,显然还从未碰到有人会甩出这么奇怪的问题。沉默片刻说:“爱奥丽丝小姐,希望你能合作。”
迦罗冷然一笑,回敬说:“你们应该合作的是土耳其移民局,办不办理证件,让不让我回家,只要你们双方达成共识,即使做个滞留黑户我也毫无所谓。”
这般不合作的态度,让使馆人员感到生气,从病房里出来就对考古学家开了火:“迈考文博士,你的女儿是怎么回事?这让我们如何呈写报告?又怎么按程序为她办理归国手续?”
迈考文博士只能一路安抚:“我已经问过她,其实……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忽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两年,自己又怀了孕,换作是谁都难免要表现失常,还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这样一说,使馆人员忍不住好奇起来:“什么都不记得?她……不会是让外星人绑架了吧?那怀孕……”
天哪!两位仁兄不约而同露出惊诧表情,迈考文博士立刻激动起来:“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外星人?你们是不是CNN看多了。”
使馆人员立刻意识到失言了,是啊,以他们的身份这样说的确不合适。
迈考文博士忍气道:“还请你们尽快办理手续,不管怎么说都应该让我们尽快回家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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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了!迦罗纵然伤心欲死,却不敢不珍重身体,她在医院住了很多天,就配合医生做各项检查。其间大使馆的人又来过几次,主要是问询登记在案时一同失踪的来福猎枪。
迦罗这次回答很干脆:“丢了。”
“丢在哪里?”
“不记得。”
“检查登记物品,应该还有一盒编号为H7994的子弹,一共12枚。”
“也丢了吧,反正不记得。”
对她分明是敷衍的态度,使馆人员义正言辞警告她:“这里是土耳其,对于外国人携带武器的管制条例已经给你看过,如果枪支下落没有调查清楚,你会非常麻烦的。”
迦罗却说:“那就调查吧,如果你们找到了,别忘通知我。”
正如大使馆的警告,接下来她的确麻烦缠身,因为涉及枪支,土耳其武器管制局也找上门,这下连常年工作在土耳其的父亲都被吓到了,那支猎枪是属于考古队的物品,如今面对各路调查询问,他们这些终日埋在古董堆里的斯文学者显然没有招架之力。一轮又一轮的纠缠让考古队的研究小组都开始蔓延恐慌,而作为当事人的迦罗却无论对谁都只有冷冷的三个字,不记得。滞留安卡拉的日子里,她就缩在父亲的驻地公寓里翻看考古典籍,似乎身外的一切都与她无干。迦罗反而劝慰父亲说:“有什么可着急的,随便他们怎样调查,就算翻遍所有案件记录,也不可能有任何非法事件与失踪猎枪和子弹相关,既然无事可以指证,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该回国时终究是要回去,考古队出入境也不可能会遭遇什么刁难或限制。因为如果他们真那样做,在没有法律依据的前提下就是执法不当,大使馆那边就要首先出面干涉了。”
她这样说时,父亲实在要露出惊讶的表情,他觉得女儿变了,说不清究竟是何种变化,只是觉得她变了。果然如迦罗所说,一切调查没有结果,当考古队的入境签证到期,土耳其方面也找不出任何确凿理由不放人回家,而大使馆也终究要为迦罗办理归国手续。
滞留近一个月后,迦罗终于可以回家了,在离去前,她提出想再去失落的地方看一看。
安卡拉东部山区,她当初随父亲开始的旅行,目的地正是位于这片荒凉山区的哈图萨斯古城遗迹!站上山坡,迦罗遥望遗迹不由再度眼泪狂流,比起三千四百前年的宏伟王城,如今还能发掘到的残存部分充其量不过冰山一角,穿行于残垣断壁,没有奥斯坦行宫,没有马尔杜克神庙,也仅仅是那新挖掘到的血泉遗迹,勾起最疼痛的记忆。站在岩石垒成的四方水泉边,如今这里早已被泥土填满,父亲说:“你回来的时候,就是躺在这里被来观光的游客发现的。”
迦罗茫然看着遗迹,就好像又看到那双冰蓝色的深眸,在最后分别的时候溢满的愤怒和悲伤。她哭了,难以言说的彻骨之痛,下意识轻轻抚摸小腹,唯一庆幸当穿越三千四百年时空,她还能保有这一丝血脉!这是她的王子啊!至少在今后孤寂的岁月,还能有这样一部分陪伴在身边!这个孩子,已注定成为她生命的全部,迦罗在心中暗暗祈祷,赶快成长吧!让我早一点看到你的样子。
父亲一直陪伴着她,此刻看她抚摸小腹的手,以及满目悲伤,忍不住问:“那个人……孩子的父亲,就生活在这里吗?”
迦罗显然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指着脚下水泉遗迹,低声说:“这里……是妈妈最后流尽鲜血的地方。”
父亲吃了一惊:“这里?不是应该在巴比伦?”
迦罗摇摇头,就说起妈妈回归后发生的一切,她是如何被君王的野心劫掠,又是如何在祭祀前夜自杀身亡。父亲听得泪水横流,悲戚中他想问什么,却被迦罗拒绝了。她知道父亲要问什么,但她不想说,关于自己的一切唯愿埋进心底,当作此生最痛……也是最美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