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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画面中,迦罗所处的位置的确太显眼了,艾美看到了,朱丽看到了,M.J.、金凯,还有公司同事,只要打开电视的人全都看到了。好友们震惊下慌忙拨打迦罗手机,打不通,想来是连手包都一起埋在废墟下了吧,焦急中致电消防队,才问出幸存者被送往哪家医院。
父亲赶到医院时,好友们已经都在那里,医生告诉他:“你的女儿状况稳定,她没有受伤,可能是引产导致身体虚弱才昏迷不醒,等醒过来,如果各项检查没问题就可以回家了。”
父亲满眼惶惑:“孩子呢?孩子怎样?”
医生摇摇头。
“死了?!”
父亲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天呐,那个孩子对她有多重要,如果失去孩子……”他不敢再往下想了,怎么办?等迦罗醒来,她怎能接受这个事实啊!
父亲坐在医院走廊里黯然落泪,一个中年人坐到身边,自我介绍说:“我叫金凯,是你女儿的上司,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父亲抬起头,一番寒暄过后恳声道:“这个打击对她是致命的,我想……她需要一段时间,只是一段时间,我希望……她不要失去这份工作。”
金凯连忙点头:“这一点不用担心,不管多长时间,我保证她不会失去工作。”
父亲低声说着谢谢,金凯想了想,很慎重的问:“这个孩子对她非常重要,我看得出来,是因为孩子的父亲对她很重要吗?她……从来都不提,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父亲一声叹息,喃喃道:“说不清的,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根本没有一件是能说清楚的,很抱歉我没法告诉你什么,因为我还希望我的女儿……能正常的生活下去。”
正常的生活?!这个字眼让金凯倍感惊讶!
他思忖良久又问:“那么,你知道你女儿的眼睛异于常人吗?”
父亲一愣:“眼睛?什么意思?”
金凯说:“我在影棚曾经为她拍过照片,照片上,她的眼睛就像夜行的猫科动物一样是会反光的。声明一点,绝对不是光线造成的问题!”
父亲一脸费解:“那是不是相机的问题?她的眼睛很正常,没什么特别啊。”
金凯摇摇头,非常确信的说:“她自己很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拍下那张照片后就从影棚落荒而逃,真的是逃,一点不夸张。而且第二天再来上班时,有同事想抓拍却看不到这种效果了——是她戴了隐形眼睛,她说她一直都戴,可是我敢确信她以前从来没戴过。”
是,女儿从来不戴隐形眼镜,父亲知道这一点,可是,对这个问题他的确没法解释,只能说以后有机会再问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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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让大家都先回去了,迦罗醒来时,就看到父亲一人守在床边。
“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
虚弱时刻,她满目茫然,只是在不停追问这一个问题。父亲喉头哽咽,只能对她说出真相。可是迦罗充耳不闻,忽然就起身下床。
“儿子!那是我的儿子!他在哪?!你们把他放到哪里去了?”
父亲想拦住她,可是没有用,不知是什么指引她就直奔太平间。冒着滚滚寒气的冷柜里,死去多时的孩子已冻得通体紫黑,迦罗一把抱起死婴,眼泪如开闸洪水再也止不住,她倒下去了,倒在父亲怀里泣不成声:“他不可以躺在这里,我要回家,带他回去找妈妈。”
父亲连声劝慰:“好,回家,现在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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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来到墓地,就在母亲的墓碑旁为爱子下葬,遵照那个世代的传统,她为孩子做了一个神符放在心口,楔形文字篆刻生父姓名,迦罗希望凭借这点标记,在与神同行的地方,能让他的父亲认出他。
葬礼结束,迦罗也像被抽空了灵魂,她躲进那间属于妈妈的阁楼,终日一句话也不说。夜深了,阁楼里一片漆黑,父亲进来开灯,才发现她就坐在那里,正在翻看母亲一张张的旧日画作。
“怎么不开灯。”
“忘了。”
迦罗茫然回应,父亲却心头一动,这……好像不是她第一次忘了开灯。父亲走到近前,温言问道:“你在看这些画?那怎会忘了开灯?不开灯也能看到吗?”
她依旧茫然的回应:“是,能看到。”
父亲惊讶起来:“这里连月光都照不进来,你是说……你能在黑暗中看清一切?”
迦罗摇摇头,低声道:“不,我看不清命运对我的安排。”
等等,等等,这根本是两回事。父亲有些激动起来:“你的上司,那个金凯告诉我,说你的眼睛异于常人,怎会这样?你从前也能在黑暗中看东西吗?”
迦罗再度茫然摇头:“我的眼睛,早已经瞎了,这一双……是卡比拉给我的,用他的血,他的生命……给我的。”
父亲只能从这些含糊的说辞中尽力理解:“你是说,在那里的时候,你的眼睛瞎了?是卡比拉给你治好的?用……他的血?还有生命?”
父亲隐约有些明白了,阿芙罗狄特最常说起的就是那双金黄色的眼睛,夜能视物的、金黄色的狮子眼。
“他治好了你的眼睛,所以,你就继承了这种能力?”
迦罗不知道,失去孩子,失去一切希望的今天,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她茫然看着父亲,很久很久,眼神中浮现出一抹悲伤。
“爸爸,我想回去,我现在只想再看看那个世界,那里有我的爱!我的王子!我想再看到他,哪怕只看一眼也好!你告诉我,当初妈妈是怎么回去的?她是怎么办到的?”
父亲闻听猛然一震,他的脸色变了,慌乱的眼神中似乎藏着某种难言之隐。
“我……我也不知道,你妈妈,她一直都心脏不太好,那一次也是心脏病发作,我把她送到医院,然后……然后在急诊室里,她就忽然不见了。”
迦罗一愣:“你从前说妈妈是病死的……心脏猝死,原来她真有心脏病?”
父亲勉强一笑:“你忘了,她的心口受过严重外伤,只是她自己总不承认心脏病的说法,但实际从医学的角度,外伤后遗症……那就是心脏病。”
迦罗沉默了,她该怎么办,也得一场心脏病吗?说不出萦绕心口的绝望,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如今,她已为这般选择付出惨痛代价。她想回去啊,当一切假装的坚强都随着孩子一同消失,浓烈的思念就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迦罗不知道,在没有了爱人也没有了孩子的今天,还有什么力量能支撑她在这个时代独自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