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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36 丧国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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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车夫哈哈笑道:“哦?那你这回可有机会报仇了。”

王子故作疑惑:“这话怎么说?”

埃及车夫一脸骄傲的说:“知道吗,我们的大将军已经打过去了,那真叫所向无敌啊,如果能把赫梯那些官员全都杀光,嘿嘿,不就是替你报仇了吗?”

王子微微一笑,故意露出兴奋的表情:“真的?愿神明保佑大将军。”

*******

法老召见一直持续到深夜,等到侍卫传令马车出迎,来到王宫前的阶梯下,王子就看到索菲图鲁与另一个老者结伴走出来,只听那老者说:“虽然这是好事,但军饷筹集还是不能放松,以防随时有变。”

索菲图鲁立刻俯首称是,看他恭谦的姿态,王子已猜到这个老者必定就是宰相法伊兹。来到上车阶梯前,法伊兹看到他忽然住口不说了,脸色微微一沉:“赫梯人?”

王子立刻按照仆从礼节拜倒在地,刻意压低面孔不与他对视。索菲图鲁连忙解释说:“是我在阿玛纳新收的奴隶,做事很得力,就让他照顾下臣的马车。”

法伊兹很警觉的走到近前,命令他:“抬起头来。”

王子只能依言起身,法伊兹命人拿来火把仔细打量他:“好精神的赫梯人,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索菲图鲁立刻为他说明来历,法伊兹的表情也因此变得更加阴沉:“哦?你能带领奴隶打败战车?本事不小!”

他注意到王子胸前的伤口,问他:“怎么伤的?你是战俘?”

王子不动声色摇摇头,用仆从特有的瑟缩声音说:“小人没当过兵,曾经是个猎户,在家乡被可恶官员戮害,是遭遇追剿时伤的。”

“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多了。”

“怎会到埃及?”

“逃跑的时候在荒原上晕倒,再醒过来,就已经在奴隶商人的囚车上。”

法伊兹目不转睛看着他,似乎是在衡量这番说辞的可信度。过了很久才对索菲图鲁说:“赫梯人,用起来还是小心为好。”

直到宰相大人乘车离去,王子才暗自松一口气。这个老家伙,实在比索菲图鲁精明多了。

回程路上,他发现索菲图鲁的心情似乎格外好,自言自语还说了一句:“这下好了,总算能睡个好觉。”

王子听得心动,究竟是什么好消息,能让他感到如此松心?不同寻常的召见,似乎也让家中悍妻很紧张,等在门外,看到马车立刻迎出来。

“老爷!”

贵夫人显然没料到他会是一脸喜洋洋,惊奇道:“怎么回事?这样高兴?”

索菲图鲁笑眯眯道:“当然是好事,快去准备洗澡水,我要好好泡个澡,好好放松一回。”

夜已深,大多数不用当差的仆人都已睡下,王子安顿好马车,仔细倾听,整个后院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他假装回房安歇,从大门进去,又从窗口出来,趁着夜色就摸上房檐。一路摸到花园里露天浴池的位置,就见到灯火照耀下,大批侍女在服侍主人夫妇熏香盥沐。泡在清凉的池水里,悍妻夫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追问:“快说啊,到底有什么好事。”

索菲图鲁打发掉所有仆从,当院子里只剩夫妇二人,这才笑眯眯的说起来:“筹集军饷的死命令,松啦。照现在的情形,恐怕连一半都用不了了。”

王子吃了一惊,什么意思?难道拉美西斯已经拿下王城?!不可能这么快吧!

这一边,悍妻夫人也急切追问:“怎么回事?仗打完了?”

索菲图鲁摇摇头,笑说:“没有,不过就快不用自己打了。知道吗,自从那个三王子阵亡,现在的赫梯不用别人打就已经乱得一塌糊涂。苏毗乌力一世听到儿子阵亡的消息,当时就中风瘫倒,你见过那种风瘫症吧,口眼歪斜,瘫在床上和废人没两样。那个老头子就成了那德性了,别说是主事,吃喝拉撒没人伺候都不行。”

悍妻夫人瞪大眼睛:“没了国王,那不就要天下大乱了?”

索菲图鲁笑笑说:“还用说吗,只要王位起了争端,想不乱都难!他们叙利亚败得一塌糊涂,陛下派出的谈判使节本来都快到哈图萨斯了,你知道为什么又被他们挡回来?他们不是不想谈判,是没法谈,国王被人杀啦!”

王子险些从房檐上翻下来,他说什么?父王被杀了?!

悍妻夫人也惊讶问:“那个风瘫老头子死了?”

索菲图鲁摇摇头:“不是他,是他儿子。苏毗乌利一世一倒,为了应付谈判,赫梯的元老院就提出禅位主张,他成了太上王,由长子迪麦继承王位,王号阿尔努旺达二世。可谁想到这个新王继位才二十多天就被人杀了。也有说是四王子干的,也有说是王太后干的,闹来闹去要元老院审案,结果第二天四王子就失踪了。现在重新继位的是二王子,他一口咬定是王太后干的,而三王子和四王子的旧部呢,又都一口咬定是他,说两个王子都是被他害死的,结果全都起兵造反了,现在就连他们制造铁器的大本营都和哈图萨斯反目,赫梯的铁器供应都被截断了!而这个新王,一边要平叛,一边又清算王太后,你猜猜他怎么清算?嘿,居然抖出宫廷丑闻,说王太后的亲生儿子,那个六王子,根本不是国王的种!”

悍妻夫人听得乍舌:“哎哟,怎么这么乱呐!”

索菲图鲁笑说:“一场宫变那个最小的王子也失踪了,嘿,一共六个儿子,一下子就去了四个,你说能不乱吗?”

屋檐上,王子听得一颗心翻江倒海,天哪!怎么会这样?!痛彻心扉的时刻,他忽然想起卡比拉曾经送给父王的预言。

……你注定要在垂暮之年痛失所爱,到那时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妄为君王什么也做不了……

难道是这样吗?难道这才是预言的应验吗?!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哭,他的父王!他的兄弟!他的国家啊!他怎能相信这是真的!

索菲图鲁的风凉言辞还在继续:“你说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是有三个好消息同时送到,第一个,亚述打进了米坦尼,赫梯一乱,四王子带到那里的两万人马就先急了,一心要回来救他们的王子,结果王子军团一撤,米坦尼那些旧贵族势力也纷纷抬头,哈塞尔·利奴根本压不住局面,亚述看准机会就打进来了。陛下刚刚接见了亚述来使,这么联手一攻,将来米坦尼是他们的,赫梯就是我们的。第二个好消息,巴比伦也动了,盘踞摩苏尔的那些反叛势力也趁机攻入赫梯,信誓旦旦要夺回哈尔帕,那是他们从前的老家啊。巴比伦王庭的使者也刚和陛下见了面,达成协议,他们先不动这伙人,等他们全部攻入赫梯,王庭再从后面抄底,等埃及大军拿下赫梯,剿灭这伙反叛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悍妻夫人忙问:“那第三个好消息呢?”

索菲图鲁哈哈一笑:“这第三个,也是最大的好消息,是大将军送来的,陛下派到哈图萨斯的细作,找到四王子的下落了!将军提出建议,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那些叛乱旧部,协助他们救出四王子,只要这个王子到了昔日旧部的手上,赫梯的内乱就会直线升级,用不着别人打,就足以让他们自相残杀,同归于尽。”

悍妻夫人不明白:“为什么?不是说那个王子很有能力吗?救他有什么好处?”

索菲图鲁嘿嘿一笑:“那也要看救出来是什么模样啊,你知道那个王子现在什么样了吗?废啦!咱们的人就在关押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到现在三个月,天天用刑一天没断过,舌头割了,声带切了,手脚关节骨头都砸碎了,就连这家伙儿……”

他指指自己:“都给摘了,全身上下没剩一处还像人的地方,如果不是他胸口那道刀伤,当初是埃及军医留下的缝合方式,根本认不出来。”

悍妻夫人听得龇牙咧嘴:“这也太狠了吧。”

索菲图鲁嘿嘿一笑:“王权斗争嘛,自古以来就是谁狠谁得势,你想想,这样的人救出来还能做什么?可是让那些旧部看到会有什么结果?他们能不拼命吗?所以说啊,只要把这个废人救出来,就尽等坐收渔利!保守估计,到把赫梯全部拿下,军费开支少说能节省这个数!”

悍妻夫人笑得开心:“压在头上的大山搬掉了,难怪你这么开心。”

他们开心,王子却几近崩溃,怎么回去的,他根本不知道。无从发泄的境地,他满嘴钢牙都咬出了血。赛里斯!神明啊,他这几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废了?!废了?!这个字眼如同魔咒般挥之不去,达鲁·赛恩斯?!无论有多少积怨,他不是已经得逞了吗?如果不放心,他为什么不干脆一刀杀了赛里斯,堂堂一国王子怎能遭受这种羞辱酷刑?!凯瑟王子一颗心都要被扯碎了,深沉夜色中无声痛哭,他现在恨不得能冲出去疯狂杀人发泄一场。部下都反了!四方恶狼都扑上来了!甚至连摩苏尔的红婴都趁虚而入!他怎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这是丧国之痛啊,历代先王,还有他自己拼上一切智慧、勇气和忠诚为之守护的强盛帝国,难道真要在转瞬间分崩离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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