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日,当狄特马索在元老院把这件事作为议题进行郑重其事的争辩讨论,达鲁·赛恩斯总算勉强恢复了对王子行宫应有的日常供应。衣食住行不再是问题,可是迦罗一颗心却骤然提到嗓子眼。
恶心!还是恶心!她现在根本闻不了任何油腻气息,几天下来,她才终于意识到某种危险的苗头。拼命计算日期,从边境腊杰托的风雨一夜,到现在已有两个月。两个月……真的,她直到此刻才想起这件事——两个月,她的月事没有来潮!
霎那间,迦罗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拼命在心中祈祷,拼命寻找各种理由。或许是接连大失血导致血气衰弱,也或许是连续奔波才打乱周期……总之不要是那种可能,千万不要!她不由自主摸向小腹,却分明不敢再往下想了,该做的事情还一件都没做,天哪,各路神明保佑吧!马尔杜克显灵吧!千万不能是!万万不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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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坦行宫每日情况皆有详细报告,报告的内容,让‘君臣’二人渐渐嗅出某种不祥的味道。回来很多天,她每日都把亚比斯叫去‘磕牙聊天’,还让他带上那些大小家眷,今日见这个,明日见那个,像走马灯似的没完没了。谈话中没有任何重要内容,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家常琐碎,却每次都留到很晚还不愿放人走。对亚比斯态度之亲密,简直连狄特马索都要相形见绌了。
她到底想干什么?两人心知肚明,她不可能真有心情揪着妇孺家眷扯闲篇。哈坎苏克冷声道:“放在从前,也没见她对臣下家眷有过这么浓厚的兴趣,这里面肯定有鬼!”
这天黄昏,严密监听的耳目终于送来有价值的消息了。
“大人,方才那女人屏退所有人,贴身女官和侍从都站在门外,只留亚比斯一人在房间里,属下听到她对亚比斯说……说她其实很庆幸将军没有被派出去,正因为有亚比斯在,她才敢回来!”
二人面色陡变,达鲁·赛恩斯站起来追问:“还听到什么?他们想怎么做?”
报信仆从摇摇头:“他们把声音压得很低,在窗外只能勉强听到这么一句。”
哈坎苏克目光闪动:“哈图萨斯有她必须要做的事……莫非,这就是目的所在?”
随后,在报告这一危险动向的第二天,城外军营又传来消息。一大早亚比斯就出城检视军团,然后把副将霍里曼叫进营帐,单独密谈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下,达鲁·赛恩斯再也坐不住了,连哈坎苏克都觉得心跳在加快。他们二人都很清楚,国王军派往南方战场,早已沦入四王子手中,现在哈图萨斯的可靠力量已经只有这三万禁卫军。而亚比斯手中的军团是一万三千余人,八个战车团,还有四千是骑兵!论到作战经验和杀伤力,真要生变,禁卫军能有几分胜算?
篡位君王眼神中透出慌乱,他忽然发现,迦罗回归赫然已让亚比斯变成一个巨大的威胁隐患,随时随地都可能掀动波澜!
哈坎苏克面色阴沉,喃喃道:“一直以来,是用那些妇孺家眷,尤其是鲁邦尼的家眷牵制亚比斯。可是,如果是那女人命令他做什么……”
达鲁·赛恩斯一下子跳起来:“不行!不能再让亚比斯留在王城,这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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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罗知道,只有她回来,才能带动某种微妙的变化!有西蒙‘告密’做铺垫,有亚比斯日日被留在行宫,再‘不小心’泄露些许风声……几个动作串联起来,原先被强摁在王城的善战军团,就摇身一变成了最可怕的定时炸弹!这是一场心理战,越是她迫切需要的,就越是他们要立刻清除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主动把亚比斯的人马派出去!而要派出去,哈尔帕红婴已退,南方战场有赛里斯,而再度起兵的阿林娜提更是‘同党一气’,因此,要调走亚比斯,唯一的去处只能是米坦尼!
现在,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最大问题就是他们何时才能行动!快啊!赶快啊!迦罗现在急切的心情真如热锅上的蚂蚁,因为她已经渐渐可以肯定,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她不是第一次怀孕,身体的各种反应变化正随着时间坐定结论!该怎么办?心乱如麻时,她知道这意味着自己能够行动的时间,已经被限定在极短范围内!如今也只能瞒一天是一天,拼命压制日渐强烈的早孕反应,尽最大可能不要在人前露出破绽!
可是,放出风声已有三四天,亚比斯也已按照她的真实授意行动起来,那些家伙……为何还不见动手?她站在达鲁·赛恩斯的角度,不知把整件事反反复复想了多少遍,哪里出问题了?在犹豫什么?夜长梦多,拖延越久,就越有可能出现变数!该怎么办?怎样才能催逼他们从速调兵?迦罗就这么不停的想着,直想到头脑隐隐作痛。
这时,奥蕾拉端来午餐,飘散的香气未到近前,她已然皱眉:“拿走,我不想吃。”
奥蕾拉满眼担忧:“阿丽娜,你早饭就没吃什么,这……”
“拿走!!”
她骤然发作,激烈的态度把阿尔都吓了一跳。迦罗努力控制情绪,低声道:“有果汁么?我只想喝点果汁。”
奥蕾拉连忙去准备,阿尔也跟着一同走出来。现在人人都能感受到她烦躁的情绪,却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看到午餐被原封不动退回来,在厨房里忙碌的桑提阿妈也担心起来:“又没吃?”
奥蕾拉叹了口气:“说只想喝果汁,其它都不要。”
阿尔皱眉道:“从回来以后一直都是水果、果汁,偶尔才吃些素面包。阿丽娜的胃口怎会变得这么差?是不是病了?”
桑提阿妈点点头:“说的就是啊,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了,是不是该请医生看一看?”
于是,阿尔立刻去找狄特马索,当老臣将军纷纷带着医生闻讯赶来,迦罗气得声音都变了:“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谁说我生病了?”
奥蕾拉急道:“回来都十几天了,你都没正经吃过东西,这样下去……”
迦罗打断她,冷声道:“我没病,让他们都回去。”
阿尔漫眼急切:“阿丽娜,你看不到自己脸色有多差,从回来后都明显瘦了一大圈,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
迦罗冷哼一声:“连风寒都是绝症的时代,就算真的生病,这年头的医生又能指望什么?都出去!别气我就什么病都没有!”
“可是……”
“出去!!”
迦罗怒气勃发,二人才无可奈何的退去。
“阿丽娜今天谁都不见,抱歉让大人们白跑一趟。”
阿尔只能叹息着让众人都回去,狄特马索实在很担忧:“不看医生,真闹出大病怎么办?我看她的精神气色连从前一半都赶不上,不管怎样,总要把身体养好才行啊。”
亚比斯也皱眉道:“说的就是啊,这样硬扛,当心会垮掉。”
阿尔又是一叹:“说实话,阿丽娜的心思我真是一点都看不透。这不,都被赶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打法掉所有人,迦罗今天谁都不见。内心在反复交战,几经权衡,她终于决定还是对奥蕾拉道出真相!
夜晚安寝时,坐在床边,有什么言语能形容奥蕾拉的震惊,她只能拼命控制自己不要面露慌张。天哪!怎会这样?!这……这该怎么办啊?
手指刺破的一点殷红在心头传递警告:替我遮掩懂吗?我只求有你这么一个知情人,好让大家别再帮倒忙!记住,在听到王子现身的消息前,一个字都不能泄露出去!
奥蕾拉快窒息了,可是……数算日期已近三个月,很快就到该显怀的时候了,这……这根本藏不住啊!被人发现该怎么办?王子的事一个字都不能说,那岂非就等于根本没办法解释?!
那一夜,19岁的少女彻夜难眠,她终于明白阿丽娜心头承载的重担到底有多重。奥蕾拉没法止住眼泪,只能在心中拼命祈祷,祈求赫梯所有神明指一条路吧,祈求王子殿下赶快现身吧!阿丽娜分明已是身陷绝境,她太清楚对女人而言,这种关乎名誉的事一旦曝光又说不清楚,将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