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廊外的树叶随风簌簌飘落,阳光带着暖意铺洒在脚下,一切景物和声音都带着静谧细腻的味道。我有些犹豫是否该将疑问问出,不过将话压在心底不是我的作风。我思量着措辞,停下了脚步。身边的人也定住脚步,静静的等待着。
我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他的眼眸中带着初次见面时友好的笑意,这样一个温和有礼的男子却能吐露出直白到伤人的话语。
我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别开他的视线,慢声道:“芮姬自那次回去后整日将自己闷在院子里,不过两日已经憔悴的很,她……很喜欢你吧?等了四年,就算要拒绝,也可以用委婉一点的法子,不是吗?”
“苏夫人很关心芮姬?亦或是很在乎将军?”
我愕然,前半个问题我理解,后半个……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寒子誉继续说道:“芮姬不是一个过分的女子,她很懂得安守本分,不会给夫人带来什么威胁。”
他笃定的看着我,似是想让我相信他的话,心念微转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不禁哑然失笑:“寒大夫不会是以为我怕她和我争宠吧?”
这次换作寒子誉愕然了,我无所谓的笑笑:“没有了一个芮姬,以后还会有很多个芮姬,我可不想给自己带来无休止的烦恼。我只是看不下去一个女子为了情爱失去生活的乐趣,毕竟世上好玩的事还有很多,可能没有感同身受的我说这些话有点没心没肺,不过现在的我就是这样的想法。”
寒子誉歉然一笑,三月的春风便扑面而来:“看来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既然夫人是真心为芮姬考虑,在下不妨坦言告诉夫人,待在将军府是芮姬最好的选择,我之所以严词拒绝她是不想她再抱有任何幻想,就如对症下药一般,她需要的是一副重剂。”
我点点头,心里很是认同,长痛不如短痛嘛。
我刚要抬脚继续走,侧廊上,叶相和苏墨正举步向这边走来。叶相边走边向寒子誉拱手笑道:“寒大夫妙手回春,方才内人已说腿疾好了许多,这是老夫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说完,右手一挥,身后一个小厮即刻上前,双手奉上一个红漆托盘,叶相掀开一角,白花花的银子便露了出来。
寒子誉也不客气,道了声多谢,便包了银子收在药箱里。待送走寒子誉,我与苏墨便在相府与叶相夫妇一道用了午膳,休憩过后便告辞回府。
刚到府门口,远远的一骑向这边跑来,离我们一段距离时,马上之人一个利索的翻身,稳稳落于地面,快步上前行礼道:“左瑨见过将军,夫人!”
苏墨不耐烦的挥挥手:“我早说过,没有外人在,这些个虚礼都给我省了。”
左瑨笑了笑,目光向我瞥了瞥,苏墨见状,笑骂道:“臭小子!”
鉴于上次的青楼事件,我深深地觉得在这两个人之间自己是一个尴尬的存在,忙挥手表示自己不在意,回了苏墨,便先自回府了。才走出十几步又被苏墨叫了回来,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尽管不好意思,可是对于长期闷在府内的我来说只要能出去,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何况这一点子尴尬呢。
苏墨带我去的地方,是一座酒楼,名叫聚福楼。我听翠翘提过,我这身子的正主儿最爱这聚福楼的云雪糕,苏墨带我来这,让我既有些欣喜又有些失落。左瑨早就安排好了包厢,一行人落座后,小二很快上了茶水糕点。苏墨将一碟白色的软糕端到我面前,笑道:“刚出屉的,软呼着呢,趁热吃。”
我拈起一块送入口中,果然绵软香甜。翠翘凑到我耳边,低声笑道:“秋叔特意问过我小姐爱吃爱玩什么,想是将军让他问的呢。”
我点了点头,向苏墨看去,今日的他一身靛蓝色云锦长袍,腰间围着绛纹玉带,袖口微束,衬得身形愈发修长健美,他正与左瑨谈话,唇角总是勾着一抹笑意,一派倜傥风流之色。这样的男人呵……
包厢的门被敲响,左瑨道了一声“来了”,起身走到一面墙边,从角落里抽出一块石砖,回到桌边坐下,对我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久,便有声音从砖孔里传出来。
先是一声“吱呀”声,门被打开又关上,一个人的脚步声响起,走了几步又停下,“咚”的一声,似是跪在了地板上。有人跺了跺脚,一个女子的声音急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说过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吗?!”看来隔壁的屋子里先前早有人在。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带着哭音,有些怯懦:“李小姐……我知道,论理我不该来找你了,可是我娘的病又加重了,大夫说再不用药就撑不了多少时日了,我实在找不到人帮我,万不得已……万不得已才找到你。”
被称作李小姐的那个女子,声音有些气急败坏:“我不是给过你一笔银子嘛,不会全花光了吧?”
带着哭音的女子道:“那笔银子我用来疏通宫卫准许我出宫看望我娘,剩下来的银子便不多了,只够我娘用药一个月的,如今我娘病情加重,要用的药比之前还要精贵,为了这次出宫,我差不多花光了身上所有的值钱物什,李小姐,最后一次……你再帮我最后一次,我以后一定不会再来找你了!”
李小姐叹了一口气,缓了声音道:“你要多少?”
女子的声音又怯懦了几分:“二百两,只要二百两……”
不等她说完,李小姐便惊呼了起来:“二百两?!上次给了你一百两,这次你还变本加厉了,你娘得的是什么富贵病,要的了这么多银子?我是这么好讹诈的么?!出去!你给我滚!别再让我见到你!”
女子哭了起来,又苦苦哀求了多次,均遭到李小姐的愤然拒绝。女子慢慢止住了哭声,声音里多了一丝狠厉:“如果你不帮我,我就去揭发你,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指使我推叶家小姐落水的,还妄想嫁祸给灼罗郡主,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清你的恶毒心肠!”
身边的翠翘低呼了一声,被苏墨冷眼一扫,又赶紧捂住嘴巴。
李小姐的声音慌张了起来:“你敢?!你若说出去,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她没有死,我爹好歹是当朝一品大官,我顶多被说成胡闹,但是你……但是你,你一定会被处死的!”
女子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被说成胡闹?李小姐还真是天真,先不说叶相知道自己的爱女是被人推下水后会怎么对付你爹,单是灼罗郡主知道是你蓄意陷害她后,凭她的手段要整治你还不是小菜一碟?哦,我差点忘了,叶小姐现在已经是苏夫人了,你觉得苏将军会放过你吗?而我贱命一条,救不了我娘,我也没什么盼头了!”
李小姐似是气极骇极,“你”了半天硬是没说出话来,最后恨声道:“二百两银子是吧?好,我给你,不过我现在没带这么多银子,过几天我会想办法给你送进宫去。你最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这是最后一次!”
女子终是感激的道了谢,又说了一些保证的话就告退了。没过一会,那位李小姐也离开了。左瑨将墙角的石砖重新放回,不发一言的退回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