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被郑美盈这番话搞糊涂了，对她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有些生气，正想借机问她很多问题，解开心中的谜团。方婉上前一步，直面郑美盈，瞪着那张怪异的脸问道：“裴太太，有些问题藏在我心里几年了，一直没弄明白。既然你对我的婚姻有要求，要求我嫁给秦风，又要求我将来的孩子姓什么，那请你回答我的问题，让我明明白白地订这个婚。”

郑美盈突出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方婉，嘴巴微张：“你说——”

方婉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答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毫不掩饰地倒出心中的疑问：“我以前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你一见到我就那么恨我？想尽各种办法害我？两年前，你让你身后这个女人来打我，后来又找人想强暴我，把我从高远公司赶走，害我在这个城市无处安身，差点流落街头……你曾经提过的‘贱女人’指的是谁？你说我不是方家的人，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认识我的亲生父母？……我在这个世界上活了23年，却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亲生父母是谁。你这么对我，一定是有原因的，你一定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快告诉我……”

方婉的一声声控诉和质问，像敲钟人敲打钟一般一声声刺耳地打进郑美盈的心头，这一句句问话背后的答案，都是郑美盈多年来的心病，二十多年前的恩怨情仇，真的要在大庭广众下昭示出来吗？郑美盈感到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脸部肌肉开始一点点抽搐……

“你为什么选我嫁给秦风？秦风有过那么多女朋友，没有一个能迈入裴家和秦家的门，对于我，一开始你也是坚决反对我跟秦风来往，为什么后来就变成了要秦风娶我？你还用丰厚的股份作为条件，答应秦风娶我后就能成为宏发集团的继承人。到底这背后有什么深意？”方婉的问话步步紧逼。

郑美盈被逼得透不过气来，脸部严重抽搐，浑身不停发颤。站在她身后的王秀芝察觉不对，弯下腰来看她，发现她抖得厉害，急忙对着方婉叫道：“你是怎么当干儿媳的，有你这么逼问婆婆的吗？”她又问郑美盈：“美盈，你觉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吃药？”

郑美盈在方婉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坚定和执着的目光，虽然外表柔弱，但眼神里射出的是内心的强大力量，这种目光和气质她非常熟悉，在二十多年前，她曾被这种目光和气质折磨得寝食难安，恐惧又压抑。如今，这种目光和气质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感到呼吸困难，不能动弹，神经开始紊乱……

秦明德也觉得不对劲，对秦风怒道：“你还不管管她，这个样子像什么话，能这样对你干妈说话吗？”秦风伸手去拉住方婉，想把她拉到旁边去说她两句，可他还没使劲，就被方婉一把甩开他的手。他生气地瞪着方婉，可方婉似乎看不到他，两眼直盯盯地瞪着郑美盈。

“请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不要让我糊里糊涂地当个被人利用的工具。”方婉依旧没有停止问话。

王秀芝想上楼去拿药，却被郑美盈的手拉住。郑美盈颤抖着叫了一声“劲松”，王秀芝急忙叫了叫裴劲松。裴劲松也对方婉的问话感到震惊，他和方倚豪站在旁边虽然一动不动，但愤怒的情绪已经在心里翻腾起来。听到王秀芝的叫声，他按压住心里的怒火，走到郑美盈面前，靠近她，微微低头，听她说话。郑美盈全身都在抽搐，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努力了很久，终于发出奇怪的话音，其他人听不懂，但与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裴劲松能听懂。

郑美盈颤声说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你的……就是当初骗了你……我这家族遗传病根本生不了孩子……你陪我走到今天……我知足了……我……把什么都……给你女儿了……我已经……赎罪了……赎罪了……”

裴劲松本来有万千怒火，还有很多质问，但郑美盈的状态非常不好，他知道在这种情况和这种环境下，都不是自己该发火质问的时候。他伸手摸了摸郑美盈的手，怒声对王秀芝道：“快去拿药——，叫陈医生——”王秀芝应声冲上楼去拿药，大厅里的保姆慌张地跑去打电话叫医生。

郑美盈感觉到裴劲松的手传递过来的温暖，突然展开了一丝笑容，尽管那张扭曲的脸笑起来也很难看，但这笑容却是发自她心底的一丝温情，她拼尽了一生，想要得到的，无非就是裴劲松对她的温情。她也预感到自己的气数尽了，到了该走的时候，能得到裴劲松的原谅，才是最重要的。

“劲松……我做了一些事……对不起你……你要原谅我……”

裴劲松看着那张扭曲的脸，那脸上流露出一丝渴求和期盼，笑容虽然很难看，却使那张脸不再狰狞和凶狠。他没有办法对一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人再计较什么，他皱着双眉微微点头。

郑美盈看到他的点头，如释重负般，笑容更加舒展了。

她又转头看着方婉，突然十分畏惧地说道：“不要……来找我……我赎罪了……赎罪……了……”

等王秀芝拿着药飞奔下楼时，郑美盈已经垂下了拉住裴劲松的那只手……

郑美盈，通过自己的方式进行忏悔和赎罪，走完了她的人生路，走的时候，倒是得到了一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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