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下的欢呼声和跪拜中,我一步一颤走下了台,跨出殿门的一刹,我听到了自己嗓子迸发出沙哑的声音,“着今夜大婚!”
那些欢呼更胜,可我知道,所有的祝福和尖叫都不属于我。
我自顾朝前走着,布诺跟在我的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我竟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勇气,做了这个决定,今后,我竟是真正的身不由己。
我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寝宫里,所有的光线都被我阻隔在房子外,一切的希望一切的意义都随着时间灰飞烟灭,一切的苦痛一切的罪恶都要我自己来背负,只因为我身上流着第一任首领的血,只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卡索利嘴里的宿命。
多久后,究竟有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听到暗格里的声响,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把暗格门打开的,我只知道,卡索利来了,这个号称岛上最聪明的智者来了,他劝我,接受吧!命运已不可更改!
我点头,我的所有思想力气被一次抽尽,我没有任何挣扎和转圜的余地,只有接受,只剩接受,我别无选择。可我,必须打起精神,路是自己选的,如论如何都要走完。
直到门外响起侍者的声音,卡索利才慌忙地离开。
我孱弱的问着何事,侍者回答说布置房间。我说叫布诺来吧,让他来布置我的新房。侍者应了,我听得出他们的愉快,却不知,他们是为我高兴,还是为他们的主人开怀。
布诺并没有敲门,他知道敲门也不会有人应他,他走进屋子,手里捧着婚服,轻轻放在门口处,他怕我撕烂它。他跪在我的身前,一言不发,就这样陪着我,淡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无力和安慰,就这样,又是一炷香。
我无法再这样下去,对于布诺,我知道,如果我没有动作,他会一直陪着我,哪怕就像这样成了一座雕像。我缓缓地站起身,极力压制自己的眩晕感,有气无力的说到:“把窗子上的木板都除了吧!”然后我并未理会布诺,揪起婚服走出门外。
阳光刺眼,我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很快,傍晚随着最后一抹晚霞的失落悄然而至,这一次,竟连黄昏都如此短暂。
整座岛上的红色铺天盖地,可我的心却慢慢变得与那块最高的石头一般墨黑。我甚至都不清楚,这场婚宴是如何开始,又如何结束。我看着整座岛上为我而庆祝的岛民,他们的无辜是对我最大的安慰,至少他们是真心为我庆贺。
我半醉半醒间,推门而入,其实我极力想让自己喝醉,可总是在快要醉倒时变得清醒开来,这一晚并不曾看到布诺,我想他也不忍心看到满脸堆笑迎接虚情假意的祝福而自己本身并不快乐的我。我与新娘瑟·梅丽尔交杯饮尽,彼此装作相敬如宾,然后昏昏睡去。
夜半初凉,我被人从昏厥中推醒,是布诺,他食指贴上嘴唇朝我做了个止声的动作,然后眼神一挑,朝我笑着。我顺着他的目光,发现梅丽尔昏睡在了桌子旁,这一夜,注定什么都不会发生。
我与他悄声出了新房,门口是昏醉的侍卫,月色皎洁,微风正好,心灵被大海洗净。布诺带着我来到了海边,海边是一艘小船在海面上涌动,上下起伏,如命运,如我的命运。
我指着这艘小船,望向布诺:“这是做什么?”
布诺笑着对我说:“流浪!”
我一愣,笑了。
我们是海的儿女,我们投入海的怀抱,我们用尽我们一生的力气为海而战。此时此刻,一叶小舟,两个风华正茂的男子,在无数的星子之中,逃离尘世。可是,哪里可以摆脱命运的枷锁,哪里不是一个社会,哪里不是江湖,哪里是我的容身之所。
布诺,你可知道,这个夜晚,是我这一生最怀恋的时光。纵使以后,风云突变,我依旧明白,我的身后,有一艘能够载我离开的船,我不曾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