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王厉害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也严厉了几分。
那士兵连忙答道,“岭上的火堆,一直没有熄灭,也没有别的动静。”
两人正说着,外面一处高坡上的火把转着圈摇晃了几下。
那个士兵松了口气,“现在也亮着,没什么异常。”说着,从火堆中取出一支火把也回应了信号。
这里看不到岭上的动静,王厉害沉吟了一下,“我也去看看。”
出了寨门,马忠看了看外面那个岗哨,却没去那处土坡,一转念,直接向白泥岭走了过去。
守营的士兵想要跟上,王厉害晃了晃身上的佩剑,严肃的说道,“站好你的岗。”
那士兵这才作罢。
王厉害信步而行,思索着昨夜的事情。
不知不觉到了白泥岭营寨跟前,营门口仍旧燃着火堆,范疆打着瞌睡,轮换的张达则小心的戒备着。
听到王厉害的动静,范疆惊醒过来抬起头看了一眼,接着没精打采的继续睡。疲惫了一夜,两人都没有打招呼的精力。
王厉害面色平淡的走过那条满是尸骸的夹墙,他抬头看看,望楼上仍旧站着那个身影。
马忠已经发现了王厉害,他低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王厉害抬头看着。
他高高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座神祇。
王厉害想了想,小心的开口,“大人,你好像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马忠沉默了一会儿。有无数话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面对自己的心腹,有些东西,却情不自禁的、冷冷淡淡的说出了口。
“我厌憎自己,但又比任何人明白浪荡军想要什么。比任何人明白江东想要什么。比任何人明白这个天下想要什么。”
“我想了很多,脑海中出现了无数的感触。我试过随遇而安,试过努力反抗,试过把自己也弄脏。等我亲口向妇孺下令让她们进入战场的时候,我才想明白,自己仍然是在逃避。我就在这乱世里啊,在这个被烈火煎熬着的世道……”
“我要押上性命才能让自己睡的踏实,我要带着士兵劫掠才能让自己吃饱肚子,我要拿着一城一城人的生死玩弄手腕,才能让自己顶天立地的站着!”
马忠语气平和,却更加坚定的说着。
“我必须要给山越营的士兵一个活法。我必须要给南蛮营的士兵一个活法。我必须要给武猛校尉营的士兵一个活法。我必须要给建昌人一个活法。我必须要给钟陵人、上饶人、建平人一个活法。”
王厉害听得浑身颤栗,深深的跪在地上。
“这是义不容辞?这是责无旁贷?”
马忠轻轻地说着,“今晚,我想了很多。不,都不是的。”
“这是舍我其谁!”
王厉害跪在地上看着马忠。虽然这个男人现在仍旧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武官,不过王厉害已经心悦诚服。
他重重的一个头磕下去,颤抖的大声说道,“我愿为大人效死,不惜身命!”
听到这话,马忠哈哈大笑起来,那种豪气仿佛要吞掉即将别离的满天星。
“上来吧,要日出了。”
王厉害爬上望楼,悄悄看了马忠一眼,又看向微微亮的东方。
温和的秋日露出一丝轮廓,王厉害看着那初生的太阳心中有了明悟。
——哪怕只有一丝阳光出现在天边,烈火都失去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