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马腾一阵耳语,强调了我的眼光之正确性与独到性,好在咱家里也是干贼匪出身的,老爹对于甘宁的污点人生,并没有太大的介意,他也爽快地答应了。
“伯安,兴霸就给你做副手了,士卒平日操练事宜就拜托给你们了。”马腾迅速将高顺与甘宁分配了工作。
高顺默默点头。
甘宁隐隐然有喜色,毕竟是年轻人,别妄想大家都像贾诩叔叔一样每天都一副表情。
而同时我也放心了,在军中做高顺的副手,老爹已经表明自己要重用甘宁了。
虽然我并不知道马腾为什么这么信任我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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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九日下午,骑兵主力抵达汉阳陇城。
马腾骑马立在城下,一脸肃穆。
“你爷爷的!”他忽然破口大骂,“他竟然不出来接我!”
“伯父你……说谁?”马岱懵懂不知。
“你爷爷的!”马腾毫不客气。
马岱悻悻地退后,掩口对我抱怨:“他到底骂谁啊?”
“你爷爷。”我如实回答他,确实是他爷爷……
高顺低头对甘宁说了句什么,然后自己摸出一块手帕来,开始擦汗。
甘宁一脸不信,丝毫不为所动。
城门大开,为首等待的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面有难色地对马腾传达老爷子的旨意:“老爷说他事务繁忙,将军你……自己进城吧,他就不接你了……”
“你帮我问他一句话好不好?”马腾不动声色。
对方点头:“什么话?”
“马肃他是不是我亲爹!”马腾怒声吼道。
对方二话不说扭头便跑,还好他没有下令关闭大门,不然我们这群人就只能在野外露宿了。
甘宁摸了摸鬓角,而后对高顺拱手,一脸信服。
高顺面无得色,继续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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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身子还好吧?”我长驱直入,推门就坐。
“喂喂,臭小子,你还是这么随便!你老爹这一年来对你管教太松了吧?”马肃虽是责备,但是脸上没有一丝不悦,反而满是慈祥,在对待孙子这方面他确实比对儿子和蔼多了。
“喂喂,老爷子,我这一年一直在睡觉啊!你难道不知道?”我忽然想起来什么了,反问他,“倒是你,老头子,身为长辈,身子也健康,却不来看望昏睡一年的孙子,你太不像话了吧?”
“凉州诸事繁多,我这不是为国尽忠嘛,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何况你只是个孙子。”他对我的反问不屑一顾,反而用大义来压我。
“你你你……你这坏爷爷,活该一辈子落魄!”我忍不住讽刺他一下。
话刚出口,我立刻在心中暗叫不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臂山,哦不对,都有一些敏感的地方,马肃老大爷虽然勉强说是名门,但二十岁出头还没结婚就被剥夺了一切,被朝廷抛弃,而后逃到边荒之地,落魄之至,甚至只能寻找一名羌族女子结婚生子,经历了三十年的贫困生活,直到长子马腾崭露头角在州郡中任职,家中才勉强脱离了赤贫。
但是自年轻直至现在,他心中却始终残留着名门世家子弟可笑的高傲与无聊的自尊。
果然,马肃的脸上顿时变得黯然,他动了动双唇,似是想脱口说些什么,但还是抑住了这个念头,转而低声道:“超儿,但愿你此生不要重蹈爷爷的覆辙。”
我一怔:“爷爷?”
“我扶风茂陵马家虽然不像现在荀氏、袁氏一样四世三公,但汉室中兴以来,也勉强算是名门世家,因此我十六岁便举孝廉,十九岁为县令,二十一便入朝为官,春风得意一时无两。不料却因为自己狂傲自恃,触到了皇帝的龙鳞,刚刚二十四岁便失去一切,连原本订婚的家族都二话不说再不来往。”马肃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脸色变化不定,“而你,我马肃的长孙,年少轻狂,正如同五十年前的我,你……好自为之罢。”
我沉默了半晌,弯腰展袖,伏拜于地:“孙儿谨记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