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休哪里还禁得起这“国之栋梁”,立即又留下眼泪来:“丢了陇右,我对不起先帝,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张刺史啊。”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张既临死前那忧怨的目光来。
司马懿赶紧道:“这也怨不得将军,只怪那葛贼实在太狡猾。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不用自责过甚啊。”
曹休叹口气,道:“听说陛下已经命你率军,前去解陇右之困了?你这一去,还请不要再犯和我一样的错误,轻视了葛贼,要不然,西北诸郡,就真的不归国家之有了。”
司马懿立即一副忧心重重的样子,连声叹气道:“唉,就是因为如此,我才特意前来向将军请教。我司马懿自问才情比不上将军,此番前去,正想请将军指点一二,以便找出敌人的弱点,好以己之长,攻其之短,救西北于危难之中啊。”
“敌人的弱点?”曹休苦笑一声,“这些天来,我也是在苦思这一战,敌人有什么时候可以为我所用。可是,最后才知道,那一切,都是敌人故意示弱,引诱我上当的啊。”
“啊?不可能吧,这是人,就会有弱点,除非是神啊。”司马懿觉得曹休是不是害怕葛贼怕过头了。
“不,”曹休轻轻摇头,“我也是不相信他们没有弱点,可能是我愚钝,实在是没找出来。这一战中,每次我们以为的弱点,竟然都是敌人精心设计的。我倒觉得,我们没有发现敌人的弱点,我们的弱点,却完全暴露在敌人眼前一样。”
司马懿神色凝重,谦声道:“愿闻其详。”
曹休咳嗽几声,慢慢道来:“……算定了征西将军会主动攻击疑兵……算定了我们更关注关中安危,他们在陈仓的疑兵时进时退,牵制了陈仓守军对陇右的支援……傥骆道上的敌人半路停滞不前,使我们放松了对东线的警戒……兵出陇右抢麦又急退祁山,就是为了让我们轻视他而疾进,却把战场定在了他们事先选定的地方……趁我军初败收拢防御时,抢先到达上……不跟进临渭,却大军急逼冀城,也是算定了城中被新败之军冲击……”
司马懿越听脸色越阴沉。
曹休还没说完呢:“而且敌人计划周密,你知道吗?他们散布真真假假的消息,可以在被我军和千重大山隔绝的情况下,从陇右散布他们在陈仓道上的军队行动状况,恰恰是这一点,真正扰乱了我们的军心,担心长安这边遭受了敌人大军攻击,被断了后路啊。”
司马懿忍不住惊叹道:“这……”
这仗还能打吗?
曹休又道:“更重要的是,敌人一旦行动起来,就是疾风骤雨,一刻也不停息,我根本就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判断啊。”
“那照这么说,这敌人岂不是无法战胜,陇右收复无望,大魏皇权刚建立,就丢了一个州?”司马懿控制不住了,脱口而出。
“哇!”曹休立即吐出一口血来。
司马懿发现自己又失言了,赶紧亲自扶住曹休,给他抚抚胸口。
曹休喘口气,拉着司马懿的手:“我就是觉得,敌人算定了我和征西将军性子太急,才设下这些圈套。如果我当初重视敌人,到了陇右,先重兵守住冀城和上,让敌人无法轻进,也许时间长了,他们粮运困难,自己急了,自然就露出破绽来,那时我们再进击,也许会好得多。兵法说得好,要想胜,先求不败。我怎么就忘了这一点,以致于让西北诸郡陷于敌手。自觉无颜见先帝啊,无颜见陛下啊。”
司马懿赶紧又道:“吃一堑,长一智,将军保重身体,来日再血此仇啊。”
曹休摇摇头:“只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到了战场上,变化太快,什么兵法都忘了。但你一向为人稳重,沉着冷静,如今由你出征,收复陇右,也许就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