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罢后,祁步君便真的将手中的帐册仔仔细细说于她听,云芷听得极为认真,而且她本就是这个聪明剔透之人,自然学得也快,何况在回春堂的那几个月本也不是白学的。
于是,自那以后,云芷便每日缠着祁步君来教她先学会看帐册然后再记帐册,到最后如何统管府里大大小小的诸事,一步步深入下去,边学边做,一段时间下来,竟真让让她学得七七八八了。
偶尔的时候祁步君也会过来看看茹芸,只是并不如以往一样,歇得少了许多。
茹芸的心里总有些怅然若失,可转念一眼,却也彼此乐得轻松许多。
但春芳对此却颇有些怨言,总在茹芸耳边说二夫人如今学了狐媚样,与以前做姑娘时是大大的不同了,****迷着少将军在她房内歇息。
此时茹芸也只是淡淡一笑,只翻着手中的书道:“我从不在乎这些,再说我肚子也大了,有她照顾着挺好。”只把春芳气得在那连连跺脚。
眼见着茹芸的肚子****大起来,祁老夫人的笑一日比一日浓郁,拉着茹芸的手,总有说不完的贴己话。
“茹芸啊,你不知道婆婆是有多开心。我瞧着你这个肚子的样子,前头尖尖的,从后面又看不出显怀来,定是个男孩子了。当初婆婆怀君儿的时候,我那婆婆就这么断定的,我如今这眼瞅着,你那肚子可与我当年的一模一样呢。”
茹芸只轻轻一笑道:“婆婆,都二十多年了,您还记得那么清楚呢?”
老夫人轻轻叹一声道:“唉,年轻的时候,****守着活寡,生下君儿在我身边也就呆了那么几年,夜深人静时分,或是无人之时,总会想起以往种种,现在年纪大了,也会想起,已经习惯了,想忘都忘不掉了。”
茹芸轻轻拍一拍祁老夫人的手道:“婆婆,现在都好了,他们都回来了。皇上的意思,是以后就让他们留在京城了,再也不派出去了。”
祁老夫人轻轻拭去眼角滴落的一滴泪水笑道:“嗯,好好好。还是你有福气,也是我这个老婆子糊涂,为何不早点去求了太后,让周太医给你瞧瞧。你不知道那周太医的医术是有多好,难怪先帝和当今的皇上都极是爱戴他。反倒白白地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如今还要与她人分君儿,她无论是从家世还是学识,方方面面的种种总是不如你的。”
茹芸听得有些怅然,如果她知有今日,她断然不会愿意有他人与自己同侍一夫,甚至如果有可能,她情愿从不认识祁步君,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如果事事都能遂人愿,人生岂不是太平淡无趣了,又哪来的酸甜苦辣这些种种呢。
窗外的影子怅然如失,阳光照耀在清莹的白色花朵上,泛起层层刺眼的白光,只射得人双眼生痛,如薄薄地附上了层层雾气。
原来自己的出身,自己的学识,如那皇母娘娘生生划开的鸿沟一般,远得望不到边,看不到尽头,自己与她,终究是无法跨越的,她悄然而来,悄然而去。
着外面的明媚的阳光,茹芸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婆婆,其实云芷妹妹心性活泼,自她来府里,府里欢声笑语多了许多,茹芸也心情开朗了许多。也许她才真的是茹芸的福星呢,要不然,怎会是她一进府媳妇便有孕了呢。而且,我还听步君说,这段时间以来,她正认真地学习帐房的事呢,听步君的意思,似乎她学得极好极快,婆婆何不将这些事试着交给她来打理呢?我现在身子不便了,再做这些事确也很吃力,再说了,孩子生下来总也有两三年时间是脱不开我的。”
祁老夫人有些不信似的:“她?大字不识几个,能管得好帐房的事?”
茹芸轻笑道:“婆婆,那学医可比学帐房的事要难多了呢,茹芸这几年来医书看得不少,却也只是个皮毛而已,但云芷妹妹却不一样了,她这方面样样懂得比我多,自然学起管帐来也是得心应手的。”
祁老夫人拉着茹芸手道:“孩子啊,你才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婆婆与你公公的意思,是想让你来管府里的这些事的。左不过是你突然有了身孕,才把这档子事先挪过来让我暂管着,也给耽搁下来了而已。可等你生下孩子后,我们总想着这些事,也只有你去做,我们才放心呢。”
茹芸微微一笑道:“只怕也需一两年时间呢,不如先让妹妹管着。”
也许是被茹芸的话打动,也许是因为自己终于一日见一日的衰老,祁老夫人终于是慢慢有些认可云芷渐渐插手府里的帐目。
平静的日子安静如流水,缓缓流淌,亦温润如玉。
白天,上午时分,云芷会带着茹芸在院子里散步,闻过了桃花的清香,闻过了荷花的淡雅,闻过了菊花的浓郁,闻过了梅花的冷傲潺潺。
下午当云芷一人在房时,她也是有些绸怅的,“原来,不管自己如何努力,终也摆脱不了出身卑微的命运。”
翠芝只低低唤了声:“小姐!”
云芷苦涩一笑,自她与祁步君学着管账以来,每日上午她会陪陪茹芸,下午便回房细研本本帐册,只看得双眼酸胀方肯放下手中书卷。这样下来,几个月的时间,已学得差不离几了,她请教祁步君的问题也益发的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