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曾暗中发誓,要永生永世效忠先帝,所以他将自己的妹妹送进了后宫。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内心渐渐发生变化,随着权力的日益膨胀,随着各种官员对他的巴结,他越来越享受他人对自己的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从此以后,他对权力的渴望日胜一日。
终有一日,他在与先帝饮酒之时,在他的酒中下了毒!
当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先帝毫无防备的将面前的酒灌入喉中的时候,他当时的心猛地一抽,可是那仅仅只是一瞬间。
他拿出解药放在先帝的面前,告诉他,从此以后,他必须听他的,否则,像这样的解药,他随时会断,每七天必须服用一次,否则,他会肠穿肚烂而亡。
先帝当时震惊的样子,他到现在仍记得清清楚楚,先帝道:“晋麒,朕一直视你为手足兄弟,你为何要如此待朕?你的妹妹已贵为皇后,有朝一日诞下子嗣,朕便会封他为太子,让他继承大统,可你……”
当时的他手心满满的都是汗,连声音亦有些颤抖,他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道:“我替你们文家卖命这么多年,我晋氏一族死在战场上的将军就有数位,到如今我也不过是个一品军侯而已。我想要的更多,可这些你不可能给我,所以我必须要控制你,让你从此以后听从我的摆布。”
他转身离去,在门外之时,险些摔倒,管家胡夏扶住他道:“老爷,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能再心软,否则,晋氏一门将死无葬生之地!”
他转头看向这位管家,从对方坚定的眼神中,终于让自己再次狠下心来。
这一幕已过去了二十多年。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妹妹为何迟迟没有身孕,全是因为自己,自从自己在先帝的酒中下毒之后,先帝便暗中命人将坤宁宫寝殿里灌满了麝香。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当时先帝为何要将邵夫人的儿子文志祯过继给自己的妹妹,是因为邵夫人才是先帝最挚爱的女人,也只她的儿子才能登上大位。
灰白的头发覆于脸上,他仰天长叹,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将毒下在先帝的酒中,也许现在坐上皇位上的才是真正流淌着他们晋氏血液的子孙。
是对权力的渴望葬送了自己的良知,还是形势的逼迫让自己一步步陷入深渊。
是他,让整个晋氏从此在历史的河流中销声匿迹,且还要背负谋反的大罪。
天黑沉沉的,白天那般明媚的阳光,到了晚上竟然连一丝丝的星光都没有。
坤宁宫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几支烛火,如鬼魅般突突地跳动着。
寒冷的夜里,那些原本早该烧起来的地龙与红萝炭亦如院外几棵孤立无助的枝干一般,光秃秃的,再没能燃起来。
自从大年初一的年宴惊变之后,陈帝再未踏入这里半步。
无论是文志祯在位,或是五日后惠王登基为帝,这里,曾经象征着母仪天下的坤宁宫将成为一座冷宫。
偌大的一个寝殿内,只有瑶欣一个婢女。
此时,她正默默地服侍在晋皇后楚怀的身边,连日来,他们经历的何止天上与人间的变动。一夜之间,宫里除了留几个洒扫之人和瑶欣外,悉数被清理个干干净净。
尽管陈帝并未下旨要苛责了皇后的吃穿用度,尽管更没有下旨要封了坤宁宫,可内务府是个怎样精明的地方,他们知道,从此以后,无论是哪一任皇上,再不可能踏足此处。
所以此时的坤宁宫,无疑成了全皇宫中最金煌璀璨却也是最冷的冷宫。
一碗所谓的燕窝汤里,只清清地飘浮着几片白木耳而已,“那些内务府的奴才们,个个都是见高踩低的东西,这样就想用白木耳来糊弄成燕窝了吗?想当初,不知他们怎么巴巴地要巴结咱们坤宁宫呢!”
“瑶欣,燕窝也好,白木耳也罢,有何区别,现在去争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无端让自己受些气罢了!”皇后的话,低沉而无半丝生气,憔悴苍白的面孔,阴冷的坤宁宫,让晋楚怀的身子更是添了几分虚弱神色。
“皇后娘娘,您就是太好脾气了!皇上可没下旨要废后呢,更没有说要把这坤宁宫变成冷宫呢,他们现在就要这么急切地作践了您!可见内务府那些个奴才们竟没一个是好东西的。”
皇后有几声低低叹息,她望向窗外添黑如墨的天空,所有的一切已无法在她的脑海中汇聚,她真的什么都不愿再想。当初,当自己畏惧于爹爹那凶狠而决绝的决定的时候,她就已经料到,也许会有今日。
“皇上,呵,再过几天,他再不是皇上,而我,也不会是皇后。他出宫,不可能将我带走,我的余生只能在这里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