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是将她压的服服帖帖。
萧玉琢以为又是一场磨难,少不了还要在床上躺个一天两天的。
不曾想他竟颇有耐心,并不像她刚占据了这副身体时那般粗鲁残暴。
以至于萧玉琢从脚尖到发梢都是颤抖的,兴奋的颤抖。人身体里的欲望有时候不受大脑的控制,欢愉就是欢愉,身体不会骗人。
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的体会到,夫妻之事床笫之间,原来是这么的让人迷醉,回味无穷。
她香汗淋漓的躺在他怀中,连掀起眼皮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酥软的。
“记住了?”他的声音带着欢愉之后的慵懒,好听的叫人耳朵都生出眷恋来。
萧玉琢唔了一声。
“还叫我休了你,去尚公主么?”景延年笑了一声。
萧玉琢假装睡着,并不理他。
景延年抬手勾起她的下巴,“我问你呢?”
萧玉琢闭紧了眼,“好困……”
他翻身又将她压下。
“不说了,再不说了!”萧玉琢连忙投降。
……
这夜,景延年在主院没有离开。
宽大的床,她本离他远远的,可醒来的时候,却不知怎的就滚进了他的怀里,枕着他强壮有力的手臂,口水****了他蜜色的皮肤。
萧玉琢连忙又滚远了些,再睁眼——又在他怀中,不但枕着他的胳膊,还抱着他的腰……
萧玉琢扶着酸软的腰,愤愤起身。轻手轻脚来到门外。
“过来。”她拉开门缝,朝外唤道。
梅香正在外头,听闻声音,连忙上前,眼角眉梢都是兴奋之意,“怎样,怎样?郡主得偿所愿了么?”
萧玉琢叹了口气,轻轻摇头。谁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和离呢?分明现在是对他最好的时机呀?
梅香一听,小脸儿便垮了下来,“听起来挺激烈的呀,郡主的月信恰好过去十天,时间也刚好……不会是郎君不行吧?”
萧玉琢翻了个白眼,他不行?
“叫菊香过来!快点!”
梅香愁眉苦脸,蹬蹬蹬跑去叫菊香。
“熬一碗避子汤,速速送来,要快!”萧玉琢伏在菊香耳边说道。
菊香惊愕的瞪大了眼,“郡主,这汤药伤身,您正清寒毒,不能……”
“轻重缓急我还分得清,快去,别惊动了郎君!”萧玉琢沉下脸来。
菊香被她的脸色唬住,不敢再劝,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萧玉琢时不时从屏风外向床上张望一眼,见景延年一直都睡的沉沉的,她才松了口气。
不过小半个时辰,她却紧张的度秒如年。
菊香小心翼翼的端来一碗浓黑的汤药,她连忙接过。
“郡主!”菊香皱眉,“您想清楚了?这一碗药下去,本来肃清的差不多的寒毒,又沉积下来……”
萧玉琢连连点头,“我明白,这不是形势所逼么?”
她仰头就要喝。
却有一只大手,猛的将碗夺去。
萧玉琢只觉背后一凉,她僵硬的回过头。
景延年是什么时候站在她背后的?她怎么一点儿脚步声都没听见?
“这是什么?”景延年端着药碗,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萧玉琢莫名觉得嗓子有些紧,“补……补气血的。”
“菊香?”景延年一把推开门。
菊香噗通跪倒在地,却闭口不言。
景延年笑着点头,“不说?去请大夫来验验。”
萧玉琢面色泛冷。
“若不是补药,就砍了菊香的手。”景延年冷声说道。
菊香跪在地上,埋着头,仍旧不吭一声。
“来人——”景延年扬声唤道。
萧玉琢面如寒霜,“不用验了,是我叫菊香调的避子汤。”
景延年端着药碗,转过脸来,紧紧的盯着她的脸。两人太近,他目光里像是有把烈火,生生灼烫着她。
萧玉琢哼了一声,“是我命她准备的,你不可罚她。”
景延年缓缓点了点头,英武的脸颊映着初生的朝阳,染上了红光,剑眉星目看不出喜怒。
“你叫她准备的?好。”
好字刚出口,他猛的抬手“啪”的摔了那药碗。
白玉碗砸在廊下青石地面上,碎成了渣。
浓黑的药汁溅的四下都是。
“把这丫鬟给我带下去。”景延年咬牙切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萧玉琢大惊失色,“你干什么?”
景延年冷笑一声,“你说呢?”
萧玉琢跳出门外,挡在菊香跟前,“我的陪嫁丫鬟,轮不到你来管教!”
“你嫁入我景家为妇,连你都是我的,更何况你的丫鬟?”景延年一把将她拽入怀中,反剪住她双手,让人将菊香带了下去。
“想让她活着回来,就乖一点。”景延年说完,放开了她的手。
萧玉琢揉着被他捏疼的手腕,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满心愤懑。
竹香却在这时从外头回来,拱手在她面前,低声说道:“昨日同舅夫人见面的两个小娘子,是宫里的宫女。”
萧玉琢打起精神来,“那便和青池招供的对上号了,是哪个宫里的?”
竹香皱眉,无奈摇头,“一路跟着只见她们进了宫门,哪个宫里的却是不知。”
萧玉琢长叹一声,当今圣上有好些女儿,适龄未嫁的也有三四个。究竟是哪个和以前的郡主品味一样,看上了这么个喜怒无常的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
“对了!”萧玉琢眼中猛的一亮,“我们回萧家去,叫阿娘的画师照着描述,描绘出那两名宫女的相貌来。阿娘出入宫中次数多,许认识也说不得!将此事告诉阿娘,阿娘定会帮我!”
竹香轻轻摇头,“长公主何等身份,岂会记得两个小小宫女?”
“总是有那么一丝希望的,就算不认识也无妨,好叫阿娘知道我在景府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那她就能帮我……”萧玉琢抿唇笑了笑,阿娘若是能同意她离开景延年,并出面帮她,这事儿就会简单的多吧?
竹香皱眉不语。
梅香哭丧着脸道:“或许长公主还能给郡主指点,如何将菊香从郎君手中要回来。”
竹香一愣,左右看去,只见地上碎裂的瓷碗,和渗入石缝的浓黑药汁,“菊香怎么了?”
梅香看了看萧玉琢的脸色,没敢多舌。
萧玉琢哼了一声,不顾腰肢酸软,硬是备车去往萧家。
一路上梅香频频看向萧玉琢。
她无奈的别开脸,“想说就说吧。”
梅香嘀嘀咕咕将早上避子汤的事儿,告诉了竹香。
竹香本就有些黑的脸,更黑沉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望着萧玉琢,默不作声。
车厢内压抑的气氛,叫萧玉琢有些烦闷,她掀开车窗帘子刚要透口气,就瞧见一辆宽大的马车蹭着她的车角,飞驰而过。
若不是景府的车夫躲得快,只怕要掀翻了她的车架。
梅香惊呼一声。
竹香连忙扶住萧玉琢。
气不顺的萧玉琢正要破口大骂,却见那车架停在了萧家的大门前。
“咦?这是老太爷的车架?”梅香眼尖口快。
老太爷的车架怎的那般毛毛躁躁?
萧玉琢好奇的侧脸看去,却见几个手脚麻利的宫人从车架上跳了下来,相互招呼着从车上横着抬下一人来。
“呀……”梅香惊呼一声。
竹香眼疾手快,连忙捂住她的嘴,“不可喧哗。”
萧玉琢心里一慌,快步向那马车跑去,“祖父?祖父?”
门上的萧家门房瞧见此情形,慌忙开门,招呼门口等着的软轿,将萧老太爷扶进轿子,几个轿夫脚下生风的往内院跑去。
“怎么回事?”萧玉琢上前喝问那几个准备退走的宫人。
宫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都垂着头不说话。
萧玉琢的大伯也恰在此时赶了回来。
“大伯。”萧玉琢沉着脸,指着宫人说,“适才祖父被人抬回来,究竟……”
萧家大伯眉头紧蹙,面色沉郁,“回去说。”
萧玉琢这才放了几人离开。
她随大伯急急匆匆的入了内院,萧家似乎已经乱作一团。
府医飞快赶来,小辈儿的萧家子女都被关在门外。
萧玉琢和萧家大伯进来时,便只看到院子里乱吵吵的一片。
他本就沉郁的脸更显得阴翳,“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慌什么?祖父病了,尔等更当肃静!”
说完,他大步走向房门。
萧玉琢瞧见同辈儿人都在外头,便在廊外停住了脚步。
萧家大步却在门廊下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她道:“郡主可要先去探望祖父?”
萧玉琢微微一愣,便立即点头,随他一起进了房门。
萧十六娘就站在门廊外一步之外,见状立即上前,“阿爹,我也要看祖父!”
萧家大伯,根本没有理会自己女儿。
萧十六娘愤然捏起拳头,“都是萧家的儿女,那是她的祖父,就不是我们的祖父了么?凭什么她刚一来,就能进去?我们担心却只能等在外头?甚至连彼此询问一句,都要挨骂?”
她愤懑不平的声音不小,此时院子里又颇为安静,小辈儿们都听见了她不满的话音。
有些年纪大的脸上不显,年纪小的却有不少都跟着义愤填膺,“偏心……”
萧十五娘上前一步,“郡主是同大伯一起回来的,或许路上已经知道什么,这才要她进去。我们什么都不清楚,现在进去这么多人,岂不是添乱么?”
萧十六娘冷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早被她收买了,成了她的好姐妹,自然是帮她说话。”
“都是萧家儿女,谁不是谁的姐妹?”萧十五娘冷声反问,“你若是真心担忧祖父情况,就不该在此时争这个长短。”
十六娘余光瞧见兄长们谴责的目光,不由咬住下唇,重重的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理她。
院子里又安静下来。
萧玉琢进得房门,却并未进去里间。
为了不影响大夫诊治,里头只守着老太爷两个儿媳,一个儿子。
萧家大伯正立在屏风外,皱着眉头,攥着两只手,心事重重。
“祖父为何会突然晕倒?大伯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萧玉琢低声问道。
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
“这……”萧家大伯抬眼扫了一圈,面沉如墨,“今日在宫中……”
他话未说完,便被突然降临的圣旨打断。
圣旨到。
在这个时候来了圣旨,萧家众人本就绷紧的神经,更是被拉的长长的,好似轻轻一股劲儿,就能绷断了。
“居功自傲、有辱圣上、妄为人臣……罢黜萧谆尚书左仆射之职,贬为江州刺史。”宣旨的令官声如洪钟。
震碎了萧家人头上勉强维持平静的一片天。
萧谆尚在昏迷之中。
萧家大伯带领着众人,跪接了圣旨。
萧家祖父还未醒来,萧家的天已经塌了。
身为尚书左仆射的萧家祖父,就是萧家的天。尚书左仆射相当于丞相,皇帝底下第一人。新帝登基,萧家祖父手中许多权柄都被挪到新帝亲信,尚书右仆射的手中。
萧家那时已经多有危机之感,但萧家在朝中的地位,也不是一时能够撼动的。
萧家已经在做准备,上下打点……没想到新帝会这么快动手,这么快就直接从萧家祖父的身上下手。
“父亲是承受不住贬官的打击,所以……”萧家二伯低声问道。
说是问,其实更像陈述。
萧家祖父这么大年纪了,却被贬出了京城。还在朝堂之上因为被贬官而气晕。
真叫人沉闷之中更觉苍凉。
萧家大伯叹了一声,摇摇头。
聚了众多子孙,而显得乱吵吵的院子,因为一道圣旨,刹那间就肃静下来。
静的连枝头黄鹂鸟的啼叫,都显得格外嘹亮。
“江州那么远……父亲的身体受得了么?”萧家三伯担忧。
萧玉琢作为唯一在屋里的小辈儿,这时候全然插不上话。但几位叔伯的目光,总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
“醒了!”大伯娘突然在屏风里头欣喜呼了一声。
众人恨不得脚下生风,冲进里间。
“都在这儿干什么?”萧谆哼了一声,“我还没死呢,拉着个脸,是要哭了吗?”
走在最后的萧玉琢不禁停下脚步,听老爷子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的,并不像众人猜测的那般孱弱。
“怒火攻心,痰迷心窍……”大夫说了一堆,就是老爷子是跟人吵架,被人气晕的,醒过来缓缓就好了,身体并无大碍。
“父亲安心,纵然被贬官……”萧家二伯话没说完,就被大伯狠狠踩了一脚。
他疼的龇牙咧嘴。
萧玉琢无奈,二伯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祖父却哼了一声,“你怎么不叫他说?我是被圣上贬官了,圣旨也到了吧?那正好,不用我多费口舌,快现在就给我收拾行装,我明日就离京赴任!”
众人一听,吓了一跳,呼呼啦啦跪了一片。
“父亲不可,您年岁已高,儿子们尚在京城,怎能让您离京?”
“是啊,父亲,您是三朝元老,且才醒来,您推脱身体不适,拖着不离京,圣上也不会怎样……”
……
众人纷纷劝阻,萧家祖父听不下去,忽的掀开被子,赤脚跳下床来。
“你们不给我收拾打点,我自己就不会收拾了么?”他行动之间,倒也看不出病态来。
儿子儿媳纷纷劝阻。
萧家老夫人也被从别个院子里扶了过来,见状一问,立即挥手说:“我随你去,去把我的行礼也收拾好。”
这可把儿子儿媳妇们吓坏了。
走一个还不够?两位尊上都离京,萧家还不如举家搬走呢。
萧老太爷自然明白老夫人是故意激他,叹了口气,“你们都当我是被贬官而气晕的?我岂是那般没出息的人?我与圣上政见不同,争执之中突然口干舌燥,这才晕倒。不然,他岂能说得过我?”
老太爷的儿子们不由大翻白眼儿,感情还真是他同圣上吵了架,才叫圣上气的贬了他的官啊?
老太爷年轻时候就任性,如今年纪大了,脾气倒更是见长。也不想想萧家如今的形势……
“玉玉也在啊?”老太爷突然瞧见了萧玉琢。
萧玉琢笑着福身,老太爷这般洒脱的真性情,叫她甚是喜欢。
“过来。”老太爷朝她招手。
萧玉琢快步上前,“祖父红光满面,便是升迁的人,也没有您这般精神头。”
“这话祖父喜欢!”老太爷点头道,“行了,你们都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先是他晕倒,后又有圣旨贬官,萧家上下已经乱作一团。
老太爷的儿子们见他身体无碍,精神也足,便依言告退,去安抚萧家上下。
越是这种时候,萧家越不能自乱阵脚。
“玉玉在景府过得可好?”老太爷跪坐在外间的坐榻上,笑眯眯的看着萧玉琢。
萧玉琢心下思量,老太爷这是要走了,怕萧家没了他这棵大树,更是风雨飘摇,所以要交代自己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