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男人算什么本事?”李淑仪怒道。
景延年眼睛微眯,浑身的清寒之气昭示了他的不悦。
“景将军,萧玉琢这泼妇,你趁早休了她,没得辱没了你的英名!”李淑仪嘲讽的看着萧玉琢。
景延年闻言,忽而一抖手,萧玉琢手中长鞭冲着李淑仪就去了。
“我从不打女人。”
与景延年的话音几乎是同时。
“啪——”的一声。
李淑仪头上的朱钗簪花,被抽断在地,她长发散乱。
李淑仪全然没有反应过来,停了片刻她才惊叫一声,跌坐在地。
“你、你——”她抬手指着景延年,“你竟敢对我动手。”
“我与玉玉,夫妻一体,公主羞辱玉玉,便是羞辱我。”景延年拿出萧玉琢手中的鞭子,与她十指相扣,“借玉玉的手,给公主提个醒。”
李淑仪脸色霎时难看。
“公主若是还没有较量够,可也叫驸马来找我。”景延年微微一笑。
萧玉琢只觉眼前好似光芒万丈。
他竟然在外人面前这般维护她?
李淑仪被宫女们从地上扶起,重重的冷哼一声,“我们女人较量,景将军也来插手,真不嫌臊得慌!”
景延年深深的看着萧玉琢,“玉玉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能说是你们女人的事呢?”
他这般专注的望她,这般好听动人的嗓音。
落在周遭人眼中,尽是一往情深。
连宫女丫鬟都如西子捧心般艳羡起来。
女人一辈子求什么?不就是求一个知冷知热能随时随地保护自己维护自己的夫君么?
寿昌郡主何德何能?真是……真是太叫人嫉妒了!
忽而啪啪的拍巴掌声,打破了众人的深情仰望。
打破了这画面的美好。
众人寻声望去。
却见越王拍着巴掌,笑嘻嘻的走上前来。
越王李泰身后还跟着个女孩子,女孩儿低眉顺目,似有些不好意思,“哥哥别……”
李泰全然不理会她的话音,“景将军说的是,男人嘛,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才是没本事!”
景延年放开萧玉琢的手,拱手道:“见过越王。”
众人也纷纷向李泰见礼。
李泰笑嘻嘻的看了眼李淑仪,“唔,阿姐今日这发髻,好生别致!”
李淑仪怒哼一声,抬手指着萧玉琢的鼻子道:“有本事你就随时都跟在景将军身边!”
说完,她甩手而去。
李泰望着她的背影,笑着说,“阿姐慢走啊!”
李淑仪离开后,院子里稍显安静。
越王李泰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徘徊了一圈,落在了萧玉琢的脸上。
萧玉琢心头甚是紧张,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上他。
那只耳坠儿到底是没找到,究竟是不是在他手中还未可知。
“纪王住在哪儿了?我去瞧瞧哥哥。”越王问景延年道。
景延年看了萧玉琢一眼,“好生安顿住下,晚些时候尝尝这里的斋饭。”
萧玉琢连忙点头。
景延年便请越王随他前去。
萧玉琢和十五娘往厢房里去,十五娘脸色有些奇怪,且一直垂着头不再说话。还没有马车上那般轻松自在。
“你瞧这山林中的景象多好?”萧玉琢拉了拉十五娘的衣袖。
十五娘却未有反应。
“是啊,秋日这山中乃是最美了。”却有另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应和道。
萧玉琢回头一看,原来是李泰身后跟着那女孩子,并未随李泰一起离开。
萧玉琢皱眉看着她,她唤李泰哥哥,莫不是李泰的表妹?
“郡主不认得我么?”女孩子笑着问道,笑容有几分羞怯含蓄。
萧玉琢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犹疑道:“你是李慧芝?”
女孩子微微点头。
萧玉琢惊愕了片刻之后,才想起来福身行礼,“见过公主。”
她竟是李泰的亲妹妹!圣上的女儿!
虽也是公主,她却不似李淑仪那般享有恩宠,既没有封号,更没有汤沐邑,不过是空有公主的名头而已。
听说是生她的时候,叫她母亲受了不少的苦,险些因她而丧了命。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爹爹自然不会太在意。再没有生母的疼爱,她的日子可想而知不会太好过。
对郡主来讲,她以往不过是四舅舅府上的庶女,她自然不会留意,以往也没有打过交道,刚刚竟没认出她来。
李慧芝瞧见萧玉琢向她行礼,似乎有些受宠若惊,“郡主不必客气。”她连忙还礼。
萧玉琢起身颔首道:“不打搅公主,我们去寻厢房住。”
“我也是随着哥哥刚来,不若我们住在一起吧?”李慧芝上前一步小声说道。
萧玉琢看了十五娘一眼,十五娘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跟她住在一起?以往又不熟!
“我和十五娘吵闹得很,住在一处,怕扰了公主清净。”萧玉琢笑着说。
李慧芝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攥在一起的手,似乎有些落寂,“在宫里我也没什么要好的姐妹,宫里很闷,好不容易求得哥哥同意带我出来……早就听闻郡主性子洒脱,不拘小节,很早就想认识郡主,奈何一直没有机会……”
萧玉琢皱眉,李慧芝这般急切的贴上来,会不会别有用意?
“公主乃是千金之体,跟我们住在一起,是在是唐突公主,不过所幸厢房的院落离得不远,且在这寺中,常常能相见,公主定然会比在宫里住着轻松的。”萧玉琢说完,福了福身,扭头拽着十五娘的手,就快步离去。
她的丫鬟仆妇连忙提着行李追上。
李慧芝被扔在后头。
她带着的两个小宫女轻叹一声,上前扶住她的手,“公主,那咱们还……”
李慧芝垂眸摇了摇头,“她以往就看不上庶女,我听闻她如今已经不同了。但人表面怎么改变,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不会变的。”
李慧芝去了萧玉琢和十五娘所住相邻的院子。
丫鬟们在厢房里熏香铺床。
萧玉琢和十五娘坐在院中凉亭下吃茶。
十五娘一直愣愣出神,一言不发,马车上的轻松愉快似乎已经消失殆尽。
“你究竟怎么了?”萧玉琢伸手推了下她的肩。
十五娘猛然抬起头来,“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所以故意邀我一起来?”
萧玉琢微微一愣,“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明知道没有可能,是故意叫我难堪吗?我知道自己不配,原本不想说出来的,你一定要我说,我说了你就这般羞辱我?”十五娘红着眼眶,盯着萧玉琢,难过又羞愤的像是快要哭出来。
“你说什么?”萧玉琢惊愕的看着她。
“纪王也在寺中,你不会不知道吧?”十五娘冷笑一声,嘲讽的看着她。
萧玉琢微微皱眉,对了,适才越王已经把话说出口了。
她本想住下来安顿好了,平心静气的告诉她,好让她有个缓冲的机会。可没想到她话还没出口,越王就兜了底儿了!
这讨厌的越王!
“你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你真想嫁给韦七郎?”萧玉琢皱眉看着十五娘。
十五娘喘着粗气,“我,我不想……可,可我有什么办法?”
“如今这不是办法?”萧玉琢抬手遥遥指向男香客住的方向。
萧十五娘似乎被她吓了一跳,“你,你说什么呢?”
“你当我闲着没事,专门带着你跑出来玩儿的?”萧玉琢挑着眉,提高的音调。
萧十五娘吓得连忙伸手拉她,“你小点儿声!”
待两人之间的气氛稍缓和了些,十五娘才按着心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打算,总要告诉我知道才行!我两眼一抹黑,突然听说他、他也在,你叫我……叫我……”
十五娘的欣喜,忐忑,紧张,不安……复杂的情绪全然写在脸上。
“你说,倘若这时候纪王向萧家提亲,说要纳你为侧妃,萧家会有什么反应?”萧玉琢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十五娘的眼睛不由圆瞪,“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萧玉琢轻哼一声,“若是不可能,咱们还来这一趟做什么?”
见十五娘面色犹疑。
萧玉琢叹了口气,“罢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自己都放弃了,我还不甘个什么劲儿?还有南平公主和越王在这儿,想起来都叫人糟心!咱们还是打道回府算了!”
说着她就要唤梅香莫铺床了,趁着时辰还早,城门关闭以前,说不能还能赶回长安城去。
十五娘连忙抓住她的手,“我的好姐姐!你别逼我呀!”
萧玉琢抽出自己的手来,“我不逼你,你的事儿,我逼你做什么?是你要嫁人,又不是我要嫁人!”
十五娘连连摇头,“姐姐,好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给我点儿时间,容我想想还不成么?”
萧玉琢看了她一眼,这才又在凉亭下头坐了下来。
十五娘捧着脸,望着院中枫树,愣愣出神,“纪王……竟也在呢,我和他,真的有可能么?”
“有一句话,叫事在人为,有没有可能,我却是不知。”萧玉琢笑着说道。
十五娘转过脸来看着她,“姐姐,以往我从来没有佩服过你,可如今我是打心眼儿里佩服你!”
“佩服我帮你找到这样的好机会?”萧玉琢笑嘻嘻道。
十五娘却摇了摇头,“佩服你当年那般有勇气,定要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
萧玉琢闻言,脸面一黑,“我不理你了!”
十五娘一愣,“我这说的不是好话么?”
她哪里知道,如今的郡主却已经不是郡主,最让她窝火的事情就是原主乃是死皮赖脸的嫁给景延年,叫她如今从脸面到身体,都被人压得死死的,难以翻身。
瞧她脸色不好,十五娘若有所悟,“你是在意南平公主的话了啊?她不就是那样的人么?说到底还是嫉妒你,她可不只一次当着旁人的面拿着王敬直和景将军比较……你在意她的话做什么?”
“好了好了,别说我了,想你自己怎么办吧!”萧玉琢霍然起身,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李淑仪是公主,飞扬跋扈张牙舞爪的。
李慧芝也是公主,低眉顺目像只无害的小白兔。
若不是四舅舅篡位成了圣上,她们如今都不过是王府里的嫡女庶女而已。
南平也不过是个县主,远没有她这个郡主来的霸气威武。
所以她们嫉妒自己,不喜欢自己,都有可能。如今她们逆袭在上,因为这份不喜欢,会不会叫她们狠下心肠来害她?
青池口中的公主,会不会是这两个人里头的一个?
萧玉琢皱眉思量。
“郡主,郎君叫人送了些素饼过来。”小丫鬟在外头说道。
梅香闻言大喜,连忙去到门外,将漆盘接了过来,“郎君真是时时处处都记挂着娘子呢!”
萧玉琢却烦闷的挥了挥手,“放着吧,没胃口。”
梅香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将素饼摆在一旁。又偷偷给竹香使了个眼色。
竹香顿了顿,清嗓子道:“郡主是在思量如何帮十五娘接近纪王么?”
萧玉琢闻言抬起头来,这种事情,是十五娘的事儿吧?她为什么要操心?她能给她提供这样的机会,就已经够多管闲事的了吧?还要在景延年面前委曲求全……她看起来像是那么鸡婆的人?
显然两个丫鬟并没有读懂她目光里的潜台词。
竹香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听说纪王性格沉静,尤其喜欢对弈,棋艺精湛。”
萧玉琢皱眉,管她什么事啊?
梅香指了指外头。
只见萧十五娘仍旧一个人捧着脸,坐在亭中,时不时的长叹一声。
“算了,帮人帮到底……”萧玉琢皱眉,“我记得有个棋局……”
“郡主什么时候还精于棋艺了?”梅香微微一愣。
萧玉琢仰头,“你家郡主什么不会?!”
梅香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不敢再随便质疑。
萧玉琢倒是认真回忆起来。
当初上大学的时候,她认识了一位学长,几乎是一见钟情。
听闻那位学长是棋社的成员,还参加过全国围棋比赛,她为了接近学长,给学长留个好印象,便在网上苦学了一阵子围棋。
看着黑白两子,好似没什么难的,可是真学起来,才发现根本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她学了好久都没有进展,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有人告诉她记下几个高深的棋局,可充门面。
等她胸有成竹的带着背的滚瓜烂熟的棋局去见学长的时候,却见学长身边站着她们系里人称“胸大无脑”的漂亮系花。
她摔了棋盘,删了所有棋谱存档,从此再也不玩儿围棋了。
萧玉琢微微一笑,“这倒是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