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场鸿门宴
2017-02-27 作者: 墨涵元宝
第58章 一场鸿门宴
萧玉琢手心发痒,忍不住搓了搓,“没看清,你再写一遍。”
竹香摩挲了指尖,又写了一遍,“十五娘就是这么写在婢子手上的,还交代婢子也要这般告诉郡主。”
萧玉琢不由皱眉。
竹香写在她手里的是个“纪”字。
她所认识的有姓纪的人么?亦或是萧家来往的人中地位低下的有姓纪的人么?
“禀郡主。”门外忽然有丫鬟说话。
萧玉琢正遍想没有头绪,闻声就叫丫鬟进来。
“郎君遣了小厮前来传话。”丫鬟行礼说道,“郎君交代,今晚厨房不用备饭,郎君要携娘子前往第一楼用膳。”
嗯?
萧玉琢一愣,“是有什么宴席?还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梅香连忙去翻自己记录在案的重要日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呀?”
传话的小丫鬟摇头不知,“郎君没有交代。”
萧玉琢点头叫她下去。
“郎君近来愈发喜欢小厨房的饭食,大厨房简直要闲置了。”梅香笑嘻嘻道,“自打那次在正院儿里用了饭以后,郎君连在外应酬的时候都少了许多呢!”
萧玉琢点点头,景延年看着威风霸气,是个铁骨铮铮的大将军,骨子里其实就是个吃货!
男人在外头应酬不奇怪,夏朝民风算得奔放,女子应酬也不鲜见。
可他和郡主两人的关系……带她一起在外用膳,还从来没有过。
略晚些的时候,景延年竟亲自回来接她出门。
他出外一般都是骑马,第一楼并不远,他倒是陪她坐进了马车里。
他一双波光流转的黑亮眼眸,一直落在她身上。
叫萧玉琢好生不自在。
“是妾身哪里打扮的不妥当?”
景延年微微一笑,“太漂亮算不算?”
嗯?萧玉琢惊得险些被一口茶噎死。
这话是从景延年口中说出来的么?他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么?是他抽风了?还是哪个情圣穿越了?
“我在兴化坊养有外室,是怎么回事儿?”景延年挑眉问道。
萧玉琢这才把那一口茶咽了下去,原来是吵后账呢?
她稳了稳心神,轻咳一声,“郎君大可放心,我以往善妒,如今重新温习了三从四德,倒也不是那容不下人的人。郎君若是有了外室,想养在外头,那就继续养着。若是有了身子,那就接回家里来,我不是……”
“萧氏!”景延年一把钳住萧玉琢的脖颈。
原本轻松玩笑的气氛,霎时间变得生硬凝滞。
萧玉琢被他扼住咽喉,几乎要喘不上起来,她用力拍打着他的手。这人是不是有病?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景延年俊脸原本还带着浅浅笑意,这会儿却黑沉沉的布满阴翳。
“有些话,过了脑子再说。”
景延年一字一句,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萧玉琢脸面涨红,简直要被他掐死,这会儿顾不得什么气节,连连点头妥协。
景延年这才放开了手,冷哼了一声,不再看她。
“不就是一句玩笑话么?”萧玉琢揉着脖子,轻声嘀咕了一句。
景延年冷冷看了她一眼,“有些玩笑,开不得。”
萧玉琢皱眉看他,见他面上浓浓的不悦,不敢再多言招惹他。
马车在第一楼外头停下,景延年纵身跳下马车,甚至都没等她。
竹香扶着她走下马车的时候,左右看了看,瞧见景延年离得甚远,才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在军营里头,曾听人无意中提及过,将军表面不在意,其实打心眼里还是介意父亲这回事儿的。”
萧玉琢微微一愣,狐疑的看向竹香。
“景夫人未婚先孕,公主开恩叫她回了庄子上。将军是被偷偷生下来的,原本是要将他认到舅夫人家里,可后来景夫人却又舍不得。”竹香小声与她说道,“将军小时候没少受人冷眼,据说他会走路起,便因为人说他是没爹的野孩子跟人打架……”
萧玉琢抬眼望着他行走在前的高岸背影。
他一身本事莫就是小时候受人欺负练就出来的?看起来他为人刚硬,却也在意那般晦暗不幸的童年?
是了,这些事其实她早该想到,是她一直没有想着要跟他好好过下去,所以才忽略了吧?
“景夫人原先就是伺候长公主的,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儿,说不定如今还能是郡主的嬷嬷呢。”梅香也在一旁扶着萧玉琢说道。
“我怎么不知道?”萧玉琢轻声问。
“郡主还没出生,景夫人就搬到庄子上了。长公主问她那男人是谁,她却也不肯说,长公主生气,就不许人提这回事儿。”梅香说道,“婢子是家生子,也是从阿娘她们哪里听说的。”
萧玉琢这才明白,难怪景夫人喜欢她,对她好。多半是念着她母亲的恩情,虽说她早已不是奴籍,可当初她未婚先孕,不守妇道,阿娘身为长公主,便是打死她也使得。
阿娘放了她生路,还解了她奴籍,这恩情足矣叫她记一辈子了。
萧玉琢转而想到当初郡主闹着要嫁景延年的时候,长公主会是个什么心情?
长公主乃是天之骄女,也唯有在自己女儿面前才会低头服软吧?
“嘘——”走在前头的景延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萧玉琢。
萧玉琢一愣,抬头看他,见他似乎侧耳在听着什么。
竹香也在侧耳倾听。
萧玉琢竖起耳朵,却是什么都没听见。
她打量景延年脸上的浓浓不悦似乎已经散去了不少,她便大着胆子蹑手蹑脚走到他身边,低声咬耳朵道,“听什么?”
景延年看她一眼,晓得她听不到,便伸手揽住她,携着他又靠近了几步。
他抱着她走路,竟然一丝声音也无。
第一楼的雅间果然是清雅的很,小二在楼下吆喝招呼的声音几乎打扰不到二楼,珠帘翠植掩映之下,二楼恍如被绿植托起的空中楼阁。
离得近了,里头人的说话声,便听得清了。
“我养外室算什么?还不是因为我娘管的太紧了?爹爹你说,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像话么?”
这声音好生耳熟,莫不是韦七郎的么?
有沉稳的嗓音轻咳了一声,或是其父。
“再说了,连景将军那般人物尚且养外室呢?爹您说是不是?”当真是韦七郎的声音,他爹并不理他,他自己倒也说得欢畅,“爹你是没瞧见,景将军的外室漂亮的紧,我透过那车窗瞧得真真的!比翠微楼的头牌好看多了!唔不是,也不单是漂亮,是那浑身的气质,叫人看着心痒难耐!”
“逆子还不住口!”韦七郎他爹终于忍不住怒喝一声,“你当景将军为何请我吃饭?多少人想请他吃饭,他尚且推脱不肯赴宴!”
韦七郎嘿嘿一笑,“自然是我爹了不得……”
“呸!你以为你故意在坊间散布流言,人家不晓得是你做的?”韦父似乎给了韦七郎一巴掌,“这是一场鸿门宴!”
“教训儿子就教训,怎么还动起手来?”夫人极其不悦的声音。
这是韦夫人也来了吗?
萧玉琢忍不住看了景延年一眼。
韦七郎却又开口了,“鸿门宴?那您还来?还带着我还有我娘都来?有你这样的爹吗?”
“我能不来吗?”韦父怒道,“他若在圣上面前给我个小鞋穿,你我都得完蛋!”
“那……那可怎么办?”妇人慌乱的声音。
“我打听了,景将军为人磊落,不是那背后使坏的人,今日若是能叫他气儿顺了,这事儿,也就了了……”韦父说道。
听到这儿,景延年大约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看了萧玉琢一眼,咳了一声,加重脚步声,向门口走去。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住嘴。
景延年来到门口,便听到韦七郎谄媚恭维的声音。
萧玉琢顿觉好笑,当他看到自己就是景延年那“外室”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景延年大步进门,行了一步,又回过头来像是等着萧玉琢。
萧玉琢在丫鬟搀扶下,也迈步进来。
韦七郎猛一抬眼看见她,“这……这不是……”
他皱起眉头,嘀嘀咕咕,“景将军请爹带着夫人,自己却带了外室,这不是故意臊我韦家么?”
韦父拿胳膊肘猛撞了他一下。
韦夫人许是对儿子口中的外室好奇,偷偷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她这么一看,腿就是一软,“郡、郡主……”
萧玉琢面无表情的冲她点头。
若不是丫鬟扶着,韦夫人简直要软倒在地,儿子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是外室……教子不严,真是要坑死爹呀!
景延年行至主位,握住萧玉琢的手,一同在食案后落座。
“韦大人不必客气,都坐吧。”景延年缓声说道,面色如常,一张俊脸上全然看不出情绪。
韦七郎一家却尤为紧张,特别是在韦夫人认出萧玉琢之后。
韦七郎简直如坐针毡,跪坐在脚踝上,不安的扭来扭去。
景延年只当没看见,招手叫人上菜。
酒菜上桌,歌舞伎也抱着三弦二胡的上前来,在雅间场中弹唱跳舞。
景延年不时不时的还举杯和韦父说上两句,态度平平常常,好似根本没有别的用意。
可他越是这样,韦七郎一家就越是不安。
一曲毕,韦父终于坐不住,“小儿不懂事,若有得罪将军的地方,还望将军能大人大量……”
景延年看着韦父,倏尔笑了起来,“韦大人说哪里话?韦夫人教子之严谨,长安城里谁人不闻?”
韦夫人脸上讪讪,低着头不敢说话。
韦父跟着陪笑,“将军真是说笑,拙荆只有这么一个嫡出的儿子,难免多有骄纵。”
见他不肯主动提及散布流言之事,景延年抿唇喝酒,不再说话。
只是那俊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高深莫测,叫人心中惴惴不安。
韦七郎到底是没有他爹城府深,忍了几忍都不见头上悬着的刀掉下来,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他索性开口道:“久仰将军大名,更是仰慕将军已久,可惜从来没有跟将军打过交道,前几日和将军的随从起了些误会,韦七在这儿给您赔罪了!”
景延年放下酒杯,呵呵一笑,“哦?韦七郎和我的随从起了什么误会?”
韦七郎皱眉,飞快的瞥了萧玉琢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去,“呃,这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以为堂堂大将军和我一样,在外头养了外室……实在是不该。”
韦父窘的似乎想扒开个地缝爬进去。
韦七郎到没有多不好意思,“将军顶天立地,血性男儿,如何会在外头养外室?郡主贤良淑德,又怎会容不下妾室?实在是我鄙薄不堪。”
韦七郎垂头说完,却不听景延年有何反应,他忍不住抬头去看,却见景延年正若有所思的盯着他。
“听说,”景延年终于开口,“你还想跟我家夫人吃茶?”
他这话一出,雅间里的气氛霎时像结了冰一般冻住。
韦七郎低着头,没想到他会再提这茬,心下害怕。
韦父先反应过来,猛的拽起韦七郎的衣领,手掌一伸“啪啪——”两个大耳刮子就甩在了韦七郎的脸上。
韦夫人心疼,却又不敢吭声。
“好了。”景延年笑了笑,“韦大人莫生气,想来也是你我两家没什么往来,所以我今日请了韦大人及夫人前来,就是要联络一下感情,莫说吃茶了,吃一杯酒,一顿饭食也使得,韦大人说是不是?”
萧玉琢侧脸看着景延年,他到当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这么快就给了韦父台阶下。
韦父连忙拱手称谢,脸色也好了许多。
韦夫人松了口气,连忙端起碗向萧玉琢敬酒,“郡主随意。”她自己连干三碗,以示诚意。
萧玉琢正要应景喝上一碗的时候,雅间的门却被人猛的推开了。
扇门撞在一旁。
“咣”的一声。
韦父大惊,还以为景延年客气只是作假,还藏了刀斧手在外头,酒碗都脱手砸在了地上。
却见进来的并不是什么刀斧手。
“越王殿下?”韦父诧异。
景延年也从食案后头站起身来,如墨色宝石般的眼睛微微眯起,情绪内敛。
“越王怎么在这儿?”景延年拱手作礼。
进来的男子年纪轻轻,似乎还不及弱冠之年,脸面含笑,步履之间颇有醉态,“我在这里吃酒,就要离开,瞧见景将军的车架在外头,所以上来看看,果真是你呀!”
越王是当今圣上的四子,名李泰,生母身份不高,生下他之后才封了昭仪。
但他生母长相极为漂亮,他脸型和眼睛肖似其母,男生女相,相当妖艳。皇子大多自幼习武,他身上并无女气,刚毅英朗之气,加之如今才不过十七八的年纪,配上这样的相貌,越王可谓长安城众多贵女的梦中情人。
“越王醉了,还不送王爷回去?”景延年问王爷身边随从。
李泰却是摆摆手,“这里热闹,我不走,就在这儿喝酒。”
他叫人加了张食案,在景延年左手边坐了下来。
景延年无奈,只好退居次位,请他上座。毕竟人家是王爷嘛!
李泰往上座挪的时候,踉踉跄跄,撞了萧玉琢一下。
萧玉琢皱眉。
他却像是刚看见她,“哟,这不是寿昌郡主么?你怎么也在这儿?”
景延年抬手握住她的手,“我带夫人出来坐坐。”
“哦——”李泰猛的一拍脑门儿,“景将军还没休了寿昌郡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