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人明白了。”梁生答应下来。
见他这就想要告辞,萧玉琢连忙留住他。
“你说景将军叫你回来帮我,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萧玉琢眉梢轻挑。
梁生狐疑看她,“不是娘子在景将军面前求了情么?”
“啊,我……是,可他那会儿,什么都没答应啊?”萧玉琢茫然说道。
梁生微微一笑,温润面颊上的笑容却颇有些深意,“男人嘛,很多时候都会口是心非,男人好脸面嘛。”
梁生又对她一番道谢,解释说魏子武在家养伤,所以未能前来。
萧玉琢过意不去,送了好些名贵的药材给他。
这还是长公主怕她过不好,偷偷给她送来的。
梁生不收,她板了脸,梁生才勉为其难的替魏子武道了谢。
柜坊的事情,一步一步操作起来。
梁生果然是得力干将,萧玉琢什么心都不用操,只是把她来自现代社会那银行啊,集资啊,投资担保分红,利益最大化的那一套理论知识简单的一讲。
梁生融会贯通,领悟的比她这老师还透彻。
也许有些人,生来就有经营的天赋吧。
萧玉琢省心之际,忽然发现她似乎有许多天都没见过景延年了。
那天一番话,他究竟是怎么理解的?不但放了梁生和魏子武,也不在她面前晃荡了?
他是觉得,她做不了他羽翼之下的小女人,所以打算放弃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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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琢正在园子里散步,菊香说,现在坚持锻炼,保持好的体力,将来生孩子会少受些罪。
她一面闲想着,一面慢慢走。
忽而有铮铮琴声,隔着院墙,传了过来。
萧玉琢脚步一顿,狐疑抬头,往琴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她算不上懂音律,原先的郡主也比她强不了多少,可这段时间没少听景延年给她弹琴,她一下子就分辨出啦,“这是景将军的琴音吧?”
梅香点点头,“是从那院子传过来的,可……将军这么不过来弹琴啊?”
萧玉琢心头一动,是因为那天她的一番话么?
“不用管他,他想隔着院子弹,就让他弹。”萧玉琢勾了勾嘴角,目中有几许笑意。
琴声持续了有小半个时辰,便停了。
萧玉琢这才说自己走累了,回去休息。
之后便****如此。
每当她在院中散步的时候,隔壁院子里都会有琴声传来。
不知是他弹的太用心,还是萧玉琢听得多了,领悟的本事有所提高。
竟能从他的琴音里,听出些许的感情来。
有一日,景夫人听着这琴音,还偷偷掉了眼泪。
萧玉琢也被那琴音里,铿锵之中透出的侠骨柔情般的思念,感动的微微湿了眼眶。
“将军的琴艺,是景夫人教的吧?”萧玉琢问道。
景夫人轻叹了口气,“琴艺可教,情却教不了,他多年不曾摸过琴了,如今经能有这般琴艺,乃是用情至深。”
萧玉琢闻言,微微一怔,用情至深?
她连忙晃晃脑袋,不再深想。
柜坊的手续办得十分顺当,梁生说,似乎有人在暗中相助,帮着疏通了不少关系。
她只当梁生是谦虚客套。
柜坊的店面,及库房都已经租用妥当。
萧玉琢便趁着年节,往萧家去了。
年节走亲访友是其一,顺便给她的柜坊拉储户是其二。
萧玉琢先拜访了大伯,大伯母他们。
年节,朝廷已经放了假。
大伯正在家中,似乎心情非常好,见到萧玉琢也是满脸笑容,“如今朝中休息,偏偏羽林军不能休息,景将军辛苦,玉玉也多体谅。”
萧玉琢一一笑着点头应了,并未说她已经多日没有见过景延年的事儿。
这是她自己的事儿,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拜了年,萧玉琢便开口往正事儿上绕,“大伯娘掌着府上中馈,想来这过年最是要操心的了,大伯娘定是十分辛苦吧?”
萧家大夫人一听这话,满脸都是笑容,“你祖母年纪大了,我们这些晚辈分忧也是应该的,不敢说什么辛苦。”
“我原本不当家,不知这其中辛劳,各方各处都要照顾到,哪里有一处做的不好,你费了心,到头来还被埋怨不周到,当家的人最是劳苦功高了,偏偏下的力气,还不容易被看到。”萧玉琢笑着说。
几句话说到了大夫人的心坎里。
她看向萧玉琢的目光不由透着喜欢和热切。
萧玉琢见气氛渲染的差不多,便转而道:“当家之人都想着让人过的好,份例一个个都越多越好,听着下人们抱怨份例太少,过年了,打赏太少……这当家之人心里,倒比他们还难过呢!岂不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家里头上上下下多少张嘴,多少双手都巴巴等着呢!”
“可不是!可不是!”大夫人连连点头,被人说中了心中委屈,几乎要泪眼望着萧玉琢了,“玉玉真是长大了!长大了呀!这般懂事了!”
萧玉琢微微一笑,“如今我倒是知道个生财的法子,既不用冒风险,又能得来利钱……”
“你说拿去放贷呀?这可不行,你别搀和,这事儿风险大!”大夫人连连摇头,并不赞成。
“不是放贷,”萧玉琢解释,“乃是存于柜坊。”
“我听岔了吧?柜坊我知道,往那儿寄存东西钱物,乃是要收保管费的,萧家最然人多,但咱们家的宅子,放个东西还是放得下的。”大夫人摇头,以为她不懂。
萧玉琢就将新开的这种新式柜坊解释了一番,何为定期,何为活期,如何获利,如何有保障。虽然没有拿去给人放高利贷挣得多,却保险的多。
她说了一番,眼看大夫人有些心动的时候。
却有下人禀报说,越王到访。
萧玉琢一愣,李泰来了?
如今是年节,走亲访友的,也是正常,便是王爷,也可趁着这个机会往大臣门阀家中走走,联络感情。
平日里或有约束,御史言官们都盯着,一个不小心倒可能落了“结党”的名声。
年节倒是不用忌讳这些了。
萧玉琢可不想见越王。
上次险些因为他,让她死在了宫里头,九死一生逃出来,她早想明白了“珍爱生命,远离越王”。
“我还没有去看过阿娘,伯娘慢慢考虑,我先去给阿娘请安。”萧玉琢趁着越王没来,连忙告退离开。
出了院子,远远瞧见小厮正引着越王往厅堂这边来。
萧玉琢怕和他打照面,他看着她时候,那沉凉的眼神,真叫她受不住。
她连忙拐上一旁的小路。
年下正热闹,便是小路上,也是张灯结彩,洒扫的干干净净。
萧玉琢肚子里揣着孩子,穿的是软底鞋,走路又慢,便无声无息的。
丫鬟们扶着她的手。
她思量着揽储的事儿,没说话,丫鬟们也都垂头没做声。
主仆一行安安静静的,倒是冷不丁的听到假山后头,院墙那儿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萧玉琢抬眼往假山后头看去。
假山遮挡之下,只瞧见一身鲜红亮丽的衣服一晃,身形却瞧不清楚,更无从判断出是谁来。
“嘘——”萧玉琢冲丫鬟们指了指。
梅香小声道:“鬼鬼祟祟的,是干什么的?”
“过年时候,气氛热闹,人心最是不稳。这时候府上最乱了,也不知是哪院子的,可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菊香小声问道。
“那还用说!肯定是!”梅香皱眉。
“我们且走近了,瞧瞧是谁再做判断。”萧玉琢缓声说道。
一行人悄悄绕过假山。
只见一身穿红色披风的小娘子,踩在丫鬟的肩头,趴在院墙上,向院子外头张望。
那小娘子带着披风上的兜帽,却是看不清脸面。
她下头踩着的丫鬟摇摇晃晃,似乎已经站了不短的时间。
“来了来了!”上头的小娘子惊喜的低声叫道。
“什么人?干什么呢?”梅香高喝一声。
丫鬟一惊。
“啊——”一声尖叫。
丫鬟腿一软,扑倒在地。
踩在她肩头的小娘子,噗通一声就栽了下来。
那声嘹亮高亢的尖叫,就是摔在地上那小娘子口中发出的。
丫鬟顾不得自己,连忙爬起来,去看那小娘子,“娘子,娘子您没事吧?有没有摔着?”
那小娘子被丫鬟扶起来。
萧玉琢这才看清楚她的脸,“十六娘,你在这儿做什么?”
萧十六娘一抬头,看见萧玉琢的脸,登时满面怒气,“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萧玉琢哼笑一声,“到底是谁鬼鬼祟祟的?”
“你!”萧十六娘抬手指她。
萧玉琢微微一笑,“你趴在墙头上,干什么呢?庭院有门,你怎么不从门走?”
萧十六娘,脸上可疑的泛起了红晕,“我干什么要你管?!”
萧玉琢摇头,“我才不管你,不过是来提醒你一下,年节里头,来往家中的男客颇多,叫人看见你这般样子,可是太丢人了!”
萧十六娘登时大怒,“我丢人?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不上你呀,先是倒追男人,如今又有休夫之举,你都成长安第一人了,谁能跟你比?”
“休要口出不敬!”梅香立时呵斥道。
“呵,一个小丫鬟,也敢呵斥我?”萧十六娘冷冷一笑,“你以为你是谁?还是寿昌郡主吗?你如今不过是个弃妇罢了!若不是仰仗着你肚子里的种,谁还会将你放在眼里?”
梅香气红了眼,恨不得上去挠了萧十六娘的脸。
萧玉琢却微微一笑,“是啊,不管我凭借什么,照养可以活得自在。不像你,想干什么,还得偷偷趴在院墙上!”
萧十六娘脸面更红。
“我也真是好奇,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趴在这外院的墙根儿上,究竟是想干什么呢?想学那‘一只红杏’你也不够格呀?”萧玉琢笑意盈盈。
萧十六娘被她气的嘴唇都在哆嗦,“你才红杏出墙!你才鲜廉寡耻!你……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你还去风月场里找男娼呢!你不要脸!”
梅香大怒,“竹香,还不撕了她的嘴,由得她这般辱骂娘子?!”
竹香也早就听不下去,看了萧玉琢一眼,立时上前。
“竹香!”萧玉琢却微微一笑,“跟个扒墙头的小丫头计较,我岂不跟她成了一路货色了?休要理她,咱们赶紧走吧,别耽误了人家扒墙头儿的正事儿了!”
“什么货色?你说谁呢?”十六娘沉不住气,先前就涨红了脸,这儿会更是青紫一片,“你才是货色!你才是爬墙头的!”
她说不过萧玉琢,只觉得让萧玉琢在嘴上占了她的便宜。
将牙一咬,十六娘就冲了上来,想要撕打萧玉琢。
竹香还未来的及上前,便见一道身影一闪。
似有掌风推在十六娘肩头。
只见她蹬蹬蹬倒退了好几步,噗通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十六娘惊愕抬头,“你竟敢……”
话音未落,瞧清楚了站在眼前的人,她立时脸面涨红,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她话都顾不得说,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垂着头,揪着自己的衣角,那欲语还休,娇羞万方的样子,还真是叫人……
“越王殿下怎么……”十六娘飞快的抬眼看了眼李泰,满面羞怯,又连忙低下头去,盈盈福身,“见过越王殿下,祝殿下新年大吉,万事如意。”
萧玉琢微微皱眉。
她猜到萧十六娘是扒在墙头上看男人。
这么大的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整日关在闺阁之中,关得住她的人,哪里能关得住一颗萌动的心?
只是没曾想,她看的正是李泰。
更没想到李泰会听闻了这边争执的声音,直接跃墙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