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轻声说,“若不是娘子经营那些买卖,如今哪里有钱财给武馆这么多人提供食宿?还给他们送衣服,请师父?这钱天上又不会掉下来!”
廖长生默默无声的点了点头,他沉默了片刻,忽而拱手道:“以前错看了娘子了,不想娘子竟有如此报复,倒是廖某,小人之心了……”
萧玉琢偷偷冲梅香竖了大拇指,她脸上却带着谦逊的笑,“能得廖宿卫这句话,我心甚是宽慰,只盼有一日,吴王殿下也能理解我一番心意。”
廖宿卫脸上有些愧疚之色,“将军……将军他只是……只是太在意娘子,所以……”
这话他有些不好解释。
萧玉琢笑了笑,“廖宿卫肯帮忙,武馆的事情就往前迈了一大步,你们看看宣传单页上,还有什么没说清楚没写清楚的,都可说来。”
梅香来到刘兰雪身边,在她耳边小声的逐条念给她听。
陈曦月皱眉犹豫了一会才迟疑的开口,“娘子要开武馆,那有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若是不善习武呢?有没有念书的机会给他们?”
萧玉琢抬眼看她,想起了她当初原本在读书,后来被爷爷和父亲反对,就弃之不读的伤痛。
“且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习武……”陈曦月缓缓说道。
萧玉琢点点头,“你说的是……可如今我们未必有那么多的精力。”
“婢子愿意!”陈曦月立即说道,“婢子和梅香、菊香可以负责文授这方面,竹香和兰雪,以及廖宿卫可以统筹武授。城南的地有八百多亩,劈成文武两院,也足够了!”
花厅里的其他人都目光炯炯的看着萧玉琢。
萧玉琢轻叹一声,无奈笑道,“你既要负责文馆,烟雨楼可也不能丢下,倘若烟雨楼经营不善,我可要向你问责的!”
陈曦月连连点头,“娘子放心,婢子绝不会在烟雨楼懈怠,且烟雨楼最能接触到各种卖身或是被卖的小娘子,正巧能送到文馆去学习!”
她说着自己便兴奋起来。
“你们的意思呢?”萧玉琢看着众人。
众人相互交换了眼神,又小声相互讨论了一阵子,竟纷纷表示支持陈曦月的想法。
就连一开始反对这件事情的廖长生,这会儿都积极的赞成起来。
萧玉琢有几分无奈,她一开始只是想开个武馆,能招揽一些训练有素,会些武艺的少壮青年来,将来各个分号来往起来也更为安全方便。
聚财宝她更是要多开分号,能促进整个大夏甚至邻邦的经济发展。
没想到他们倒是比她更为激进,直接都要来个文武双全了。
就连被奶娘抱着的小重午,都兴奋的在矮几上蹦跳,拍着手又笑又咿咿呀呀的叫。
萧玉琢只好叫同意,将精武门改为“精益文武馆”。
重新写了招生,及招聘简章。
待几番检察,无误无歧义之后,梅香和廖长生一起,把简章送到印制坊去印刷。
印制坊的掌柜知道这东西是玉娘子要用,分外的热情。
梅香还未开口询价,他就说一律只收个成本,又是请坐又是端茶倒水的。
倒是叫廖长生惊讶的直瞪眼。
趁着掌柜的这会儿没在跟前的功夫,廖长生偷偷问梅香,“娘子和这掌柜有什么交情?怎的他这般的……客气?”
梅香抿了口茶,微微一笑,“我家娘子来印东西,莫说我家娘子出手阔绰了,便是我家娘子不给钱,他也是要把我家娘子的活儿,放在头一份的!”
廖长生皱了皱眉,“这是为何?”
梅香摇头晃脑道:“因为我家娘子与他有恩呀。”
“他是个印制坊的掌柜,你家娘子的经营,与他搭不上关系吧?怎的就与他有恩了?”廖长生更为好奇。
梅香起身道:“你跟我去里头看看?”
“里头是人家的工坊,能叫你进去?”廖长生狐疑。
梅香自得一笑,背着手就往里走。
廖长生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进了工坊以后,却发现一个个的工匠不是在刻字,却是再排字。
那字竟是活动的,统一的大小,放在固定的框中,不一会儿功夫,一个版面就排好了。
不仅掌柜的见了玉娘子的丫鬟客气。
就连这些工匠知道梅香是玉娘子派来的,都纷纷笑脸跟她打招呼。
那份亲切热情的劲儿,像是发自内心的,倒是钱都买不来的。
拿着几分样品,从印制坊出来的时候,廖长生还有些懵懵的。
就连好几个工匠问他,自家的儿子能不能送去精益文武馆学习,他都好似没听见一般,未曾回答。
幸而梅香在一旁,笑嘻嘻的应了,叫他们只管来学馆看看,放心了再把孩子送来。
工匠们都分外欢喜,连连道谢,直赞玉娘子是宛城的大善人。
他们赞美的文辞不华丽,却质朴的直达心底。
廖长生被也顺便被夸的晕晕乎乎的,离了印制坊良久,他才傻呵呵的回过神来。
“咱们还真是在做一件大好事呢!”
梅香无奈的看他一眼,“你现在才回过味儿来么?”
四月初,精益文武馆开业。
多是穷人家的男孩子,也有些是要被卖去为奴为婢的女孩子。
家人且带着来文武馆看看,瞧见确实跟传说中的一样,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
而且不必签订卖身契,想走了跟学馆报备一声就能走。
只是这种半途而废的学生,学馆不会再收录。
父母兄长放心之后,就把孩子留了下来。
一开始来的人并不多。
梅香很是诧异,“按说宛城吃不上饭,读不起书的人也不少吧?这儿有吃有喝,有地方住,学馆还发统一的衣服穿,怎的报名的人也不是很多呢?”
刘兰雪摇了摇头,“是啊,听你念的,我也觉得这条件再优厚不过了,原以为很多人会蜂拥而至呢?”
此时一直没有多说话的菊香,听到两人小声议论,忽然回过头来。
“你说什么?”她瞪眼看着刘兰雪,“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刘兰雪被菊香吓了一跳,“我说什么了?”
“她说,她听我给她念宣传单页的时候,觉得挺好的!”梅香说道。
菊香连连点头,“是了!就是这儿出了纰漏!”
“什么纰漏?”两个丫鬟都瞪眼看着菊香。
菊香一向淡然无波的脸上,这会儿却有些激动,“走走,咱们去寻娘子!去告诉娘子这事儿!”
“什么事儿啊?”梅香和刘兰雪都是一脸的茫然。
萧玉琢正在家里叫重午喊“阿娘”,几个丫鬟风风火火的回来。
小重午的注意力立即被几个丫鬟吸引过去,拍着手朝她们喊“啊羊……啊……羊……”
梅香一愣,“羊?哪里有羊?”
萧玉琢一脸无奈,“我在教他喊阿娘。”
梅香忍俊不禁。
菊香却道:“这世上的事儿呀,都是一个道理,就像小郎君喊得我们听不懂,娘子却能听懂一样,因为娘子与小郎君熟悉。而我们的宣传单页,我们自己看着好,乃是因为我们本来已经熟悉了这件事!”
梅香和刘兰雪都被她说的一愣,“这两件事,还有什么相关么?”
“你们想,宣传单页是给什么人看的?我们要招收的是什么样的学子?”菊香问道。
“穷苦人家,吃不上饭,读不起书的学子呀?”刘兰雪说道。
菊香重重的点头,“可这单页上这么多的字,他们能看懂么?若是看不懂,可有人会有耐心,像梅香一样逐条给他们念?”
刘兰雪猛地一拍大腿,“是了!”
“可是当初烟雨秀宛城的活动,发宣传单页,效果不是很好么?”梅香小声说了一句,“我觉得这次的言辞写的挺清楚明白的呀?”
“烟雨秀宛城的活动是给什么人看的?是给有钱爱找乐子的人看的,这些人多半都识字吧?就算有些经商的不识字的,身边也多得是识字的人吧?”菊香反问道。
小重午在萧玉琢面前拍手笑道:“阿羊!羊羊!”
萧玉琢笑,“菊香说的很有道理,看习惯了这样的宣传单页,也是没从上次烟雨秀宛城的活动中,回过味儿来,忘了这次面对的对象全然不同,便一味的走了上次的老路。”
“那这单页就不发了么?”梅香问道。
菊香笑了笑,“发,只是招生那里,写的简单些,越简单越好!”
“就写,管饱,有地方住,不需卖身,肯下力的来!”刘兰雪拍着大腿说道。
“不行不行,这样人家还以为咱们要的是挑山工呢!”梅香连连摇头。
萧玉琢没插嘴,任凭几个丫鬟在一旁商讨。
她看着小重午越发长开,就越发肖似某人的眉眼,莫名的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下个月,小重午就要满周岁了。
景延年离开宛城之后,也派人悄悄的送信回来。
许是怕圣上觉察,他只送过两封信回来。
信中都并未提及小重午生辰之事。
萧玉琢垂眸看着小重午,心中猜测着他会不会已经忘了?
丫鬟们商量好,如何把宣传语改的极为简单又意思明确之后,便往印制坊去了。
萧玉琢有些怅然的看着屋檐下,盛开的木槿花。
端午,就快近了呢。
大约是有些人经不起念想,她前晌还在为这件事儿思虑。
下晌景延年的信就送来了。
景延年在信上说,如今圣上对他恢复信任,约束颇为宽泛,他会找个合适的理由告假几天,提前回来宛城。
还说,重午只是小名,他会为重午正式取名,见面时再告诉她。
他说他错过了小重午来到这世上的第一声啼哭,却不能再错过他的抓周。
萧玉琢看着信,不由的笑了。
这才对嘛,否则哪里还有个当爹的样子了?
萧玉琢不想大办宴席,只想要亲近的人在一起,悄悄的庆贺一下就是了。
丫鬟们都在忙着文武馆的事,她和奶娘两个人不声不响的准备着小重午的生辰。
当初景延年留在玉府的几个长青帮的随从,这日却寻到了萧玉琢面前。
几个人高马大的儿郎,却有些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
萧玉琢笑问道:“都在一个府上住着,你们虽是景副帮主留下的人,但****保护着玉府的安危,也都是自己人了,有什么事,尽管直言。”
几个人都推了推那个眉目清秀的儿郎。
那儿郎略略红了脸,“那个……回娘子的话,我们兄弟几个商量了一下……”
他想说又不太好意思说,回头看了兄弟几个一眼。
几个都朝他横眉打手势,叫他代为开口。
那儿郎咬了咬牙,将心一横,“听说娘子开了文武馆,在各处聘请文武师父?”
萧玉琢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
“我们兄弟几个,功夫也都还拿得出手,不知道能不能……”
“娘子放心,肯定不会耽误玉府这边的守卫工作,我们几个兄弟能轮换着来!”另一个人连忙说道。
见萧玉琢抬眼看着他们,一时没有表态。
他们几个略有些紧张,“景副帮主离开的时候,撇给我们有银钱,娘子也给我们了月钱,若是娘子能叫我们兼顾两边,我们可以不要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