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胤!”萧玉叶一怒之下直呼祁王之名,阴沉的眼睛里闪过无尽的怨忿。
她天生聪慧,性格又好强之极,半生用尽手段,助夫君与自己爬上权力巅峰。不想风光无限之时,夫君的薄情使她几近成为天下的笑柄。
她恨,她怨,她将一切胆敢提起此事或暗示此事的人撕成碎片。有时候,哪怕只是别人一个怜悯的眼神,她也绝不肯饶恕。
可此刻,她的堂弟——她以为可以指靠的人,却公然当着众人的面揭开她的疮疤,还要撒上一把盐。
原来,十几年的离别,亲情早已淡漠无存。或者,皇族之内,何曾有亲情可言?
原来,在寂寞凶险的青蜀皇宫内,她所想念的故乡与亲人,早已随着岁月烟消云散。或者,从未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
悲凉、绝望、愤怒一时侵袭了她的心,几乎使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她突然仰天狂笑,边笑边道:“弟弟……玄胤弟弟……你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姐姐带你在御花园里读书玩耍?可是现在,你居然不信我?你居然当我是奸细……哈哈……哈哈……”
看着萧玉叶痛极欲狂的样子,萧玄胤目中一黯,却不为所动地冷声道:“长公主,本王不会无端怀疑任何人。如果你能对窗下的脚印作出合理的解释,本王也不愿与你为难。”
萧玉叶止住笑,顷刻间压下了近乎狂乱的情绪,目光阴沉地盯着窗下的脚印。
瑞珠忽然叫道:“长公主,一定是有人偷了你和玄霜的鞋子,然后拿到这里栽赃嫁祸!”
萧玉叶抬起头,目注萧玄胤:“祁王觉得这个解释合理吗?”
萧玄胤淡淡道:“这些脚印乃亥时之前所留。亥时尚早,即使长公主已然就寝,下人也不可能休息。”
“本公主也觉得这个解释有些牵强。”萧玉叶露出一丝自嘲的笑,迎着萧玄胤不避嫌疑地道:“亥时,本公主与瑞珠玄霜皆未曾入睡。”
萧玄胤没有说话,沉默等待着萧玉叶的再次解释。
萧玉叶突然眸光一转,盯着不知何时躲在廊下阴影里的夏云岚,皮笑肉不笑地道:“祁王妃聪明绝顶,诡计多端,或许本公主和祁王想不明白的事,祁王妃能够解释也未可知。”
唉,躲到这里都能被她发现……
夏云岚暗自叹了口气,镇定地走出阴影,对萧玉叶浅浅一笑,道:“长公主可太抬举我了,我适才和丫头浅画过来送瓜果给王爷,确乎看到两个黑影自院中一闪而过,到了书房那里就消失不见。其时,我们都吓了一跳。长公主若不信,可以叫浅画过来问问。”
“王妃身边的侍女,难道不是全看王妃的脸色行事吗?”瑞珠不服地叫道:“她的证词如何能信?”
夏云岚扫了瑞珠一眼,笑盈盈道:“浅画的证词信不得,那天花园之中,姑娘你的证词怎么就可以作为关押我的罪证呢?”
“这……”瑞珠愣了一下,硬着头皮道:“那天众目睽睽之下,王妃的马撞了婢子,大家有目共睹……”
“王妃是因被关押之事,借故报复本公主吗?”萧玉叶突然打断瑞珠的话问。
“当然不是。”夏云岚毫不迟疑地回道:“长公主说过,咱们是一家人,那天的事云岚早已不计较。再者,那天长公主虽故意冤枉于我,但毕竟是家事。然今日长公主与婢女私自潜入王爷书房之事,却是牵涉到承夏安危的国事。请长公主莫要借那日之事混淆今日之视听。”
萧玉叶没有想到,夏云岚竟如此伶牙俐齿,不但借着这番话向祁王说明,那天是自己故意冤枉她,而且还确定无疑地指明了想要潜入书房的是自己和玄霜。
尽管已经知道夏云岚不好惹,却仍是低估了她。
一种无力感使萧玉叶保养得极好的面容上现出一丝疲惫,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地上的脚印绝对与夏云岚脱不了干系。
然而,看祁王的态度,显然绝不会怀疑到夏云岚头上。甚至……
萧玉叶心中一闪念,不愿再想下去,却逼着自己想下去——今夜之事,未必不是祁王为了替夏云岚报仇,故意定下此计。
十数年岁月匆匆而逝,萧玄胤,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常常独自坐在御花园里发呆的孩子,也不再是那个喜欢缠着她荡秋千的堂弟。
他长大了,爱上了别人。她也长大了,别家离国十数载。一转眼,他们之间那些美好的往事,已经散作岁月中的风尘,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一丝凄凉从萧玉叶眉间浮现,她幽怨地一笑,第一次在争论中过早地放弃了辩解,凝视着萧玄胤道:“祁王夫妻伉俪情深,令人好生羡慕……本公主从来不曾到过书房,也可以保证玄霜不曾到过。至于我们的脚印为何会留在这里,本公主暂时解释不出。如果祁王据此认定本公主是奸细,大可禀了皇上治本公主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