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楼主道:“若非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战北野就是十八年前失踪的禁门弟子寇子敬,我亦不敢相信。”
“那也没有什么难以相信。”夏云岚反而平静地道:“欲望如洪水,无论怎样试图堵截,一旦洪水破堤而出,都会是一场灾难。”
“不错。”听雨楼主赞同地道:“所以对于欲望,永远都应该给予适当的满足,而不是一味压制。十八年前,那战北野——也即当年的禁门弟子寇子敬——十八岁之时,爱上了一个刚刚入门的小师妹。那小师妹因荣耀的吸引而来,却无法忍受禁门清苦的生活与绝望的未来,一直试图脱离禁门……”
“有些地方,一旦进去了,要离开谈何容易?”夏云岚深有感触地道。
听雨楼主道:“是的,禁门确是一个难进难出的地方。但最关键的不是如何逃离禁门,而是离开禁门之后去往何处——”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夏云岚满不在乎地道。
听雨楼主道:“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哪里知道天下有多大?在那小师妹眼中,天下也无非是幻幽国的范围罢了。”
“那小师妹没有家吗?”夏云岚疑惑地道。
“有家归不得,反倒不如无家。”听雨楼主微微摇了摇头:“在幻幽国,如果一个人退出禁门,不但会遭到所有人的歧视和嘲笑,也会成为那人家族最大的耻辱。所以,没有任何一个家族会接受从禁门逃回去的孩子。”
“哦……”夏云岚心中一股凉意。
幻幽国……那是怎样可怕的一个国度,对于荣耀的看重竟战胜了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她本来还考虑过将来离开承夏后到那里去生活,如今却已经完全将那个地方排除在外。
听雨楼主接着道:“禁门之中,本来男女防范极严。但二人皆正值青春年华,一个血气方刚,一个情窦初开,纵非一见钟情,亦是郎情妾意,禁门的规矩哪里防范得了?一来二去,小师妹有了身孕,终于纸包不住火,二人被带进长老堂接受处罚……”
“怎么那么不小心?既知禁门戒律森严,还不做好安全措施……”夏云岚皱着眉头插了句嘴。
听雨楼主意味深长地看了夏云岚一眼,看得夏云岚红了脸。她忘了,在保守的古代,这是个男女之间不宜谈论的话题。
“你觉得,要如何做好安全措施?”听雨楼主倒不避讳跟她谈这个。
“咳咳……”夏云岚赶忙尴尬地转移话题道:“他二人被带进长老堂之后发生了什么?”
“带进长老堂之后——”听雨楼主道:“寇子敬原本已经做好了与小师妹同生共死的准备,谁知那小师妹受刑不过,恐惧之下为了自保,竟一口咬定自己被寇师兄逼迫强暴。”
夏云岚道:“如果两人之间能够活下来一个,小师妹之举亦不失为上策。”
“你这么认为吗?”听雨楼主深深看了夏云岚一眼。
“不然又能怎样?”在生与死面前,她能够理解人性的脆弱。
听雨楼主道:“可是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无不责骂那位小师妹无情无义。”
夏云岚道:“同生共死的爱情固然可歌可泣,可是在无可改变、迂腐残忍的戒律之下,两个人一起去送死,根本是毫无意义的。”
听雨楼主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也许你是对的……但寇子敬那时像所有人一样,认为小师妹关键时刻背叛了自己,心中对小师妹恨之入骨,并百般证明是小师妹勾引了自己。”
夏云岚叹道:“他亦没有错……每个人为了自己的生存而不择手段,这本就是江湖的规律。同生共死之爱,多不过是文人笔下的臆造罢了……”
“不,我不这么认为!”听雨楼主打断了夏云岚的话,果断而坚毅地道:“如果有一天能够和喜欢的女子在一起,不论她如何对我,我亦会不惜性命护她周全。”
听雨楼主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穿透深沉的暮色与苍茫的雨雾,仿佛望着不可知的远方,原本沧桑而低沉的声音亦年轻得好像二十岁刚出头。
夏云岚微微怔了一下,笑道:“被你所喜欢的女孩子一定会很幸福。”
听雨楼主忽然侧头望着她,猝不及防地问道:“你愿意做那个被我喜欢的女子吗?”
“我……”夏云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听雨楼主已经转过了头,若无其事地笑道:“呵呵,开个玩笑,夏姑娘莫要在意。”
有这样开玩笑的么?夏云岚抽了抽鼻子,不悦地瞪了听雨楼主一眼。为什么明明在谈正经事,总要借机调戏她?
“后来他二人怎么样了?”夏云岚决定不再谈什么题外话。
“后来……”听雨楼主道:“是非难辨之下,二人被关入禁门地牢候审。不料数日后提审之时,寇子敬却不见了踪影。有人说其畏罪自杀,尸体被秘密处置。有人说其遭受天罚,连同肉身一起被拘入炼狱。然而事实是,寇子敬借助地牢中隐藏的秘道逃脱,不久后离开幻幽国,改名换姓战北野,胡吃海喝将自己养肥后又蓄上了胡子,便再没有人将他和禁门中失踪的弟子联系在一起。”
“原来如此……”夏云岚沉吟道:“他用来打伤风公子的便是禁门中的武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