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旭不耐烦地一摆手道:“来人,验伤——”
立即有两个随从如狼似虎般将成保按在地上,“刺啦”一声扯掉了他的衣衫。
左肩头上一块新结的伤疤明明白白呈现在众人眼前,夏云岚冷笑一声,指着伤疤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成保垂下了头一声不吭,活像只斗败的公鸡。
南宫旭冷然向左右道:“无故杀死妻儿者,依律当如何?”
驼背男子躬身回道:“无故杀死妻儿者,依律当杖刑二百,并罚扫祠堂三年。”
“为什么不是以命偿命?”此时,洛芷雪已经站稳了身子,听到这个不公平的处罚,愤然对着南宫旭喊道。
无论枯井中挖出的尸体是不是她的奶娘,对于那个女人来说,都应该有一个公平的交待。何况,她的心里几乎已经认定了那是她的奶娘。
“青岩村自古以来规矩如此。”南宫旭漠然地道:“何况,二百杖下去,能不能活命尚且未定。”
“即便如此,这规矩也是不公平的!”洛芷雪悲愤地道:“难道自古以来的东西就是对的吗?请问族长——男人杀死了妻子杖刑二百,女人杀死了丈夫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处罚?”
“当然不是。”南宫旭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不耐烦,粗暴地道:“自古以来的东西不管是对是错,住在这里的人都必须遵守——如果无法忍受,可以选择离开。”
要么忍,要么滚,原来古人早已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人生很多时候,是既忍不下,又滚不掉。
夏云岚在心里无奈地感叹了一句,走过去在即将炸毛的洛芷雪耳边低声道:“芷雪,有些规矩你无法改变,但你可以在暗地里依照自己的规矩行事。”
“你的意思是……”洛芷雪目光一凛,看了成保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腰间的柳叶刺。
夏云岚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本是人世间最古老也最纯朴的法则,如果有人破坏了这种法则,或为了某种利益不愿执行这种法则,那么作为被损害的一方,当然可以不择手段地讨回属于自己的公道。
得到夏云岚的提示,洛芷雪很快压下了怒气,对不耐烦的南宫旭冷声道:“我知道了。既然如此,请族长立即派人执行惩罚吧。”
哪怕她今天晚上就要取成保的狗命,她也要让他在死之前再受一番折磨。对奶娘的十年囚禁,又岂是打他二百下屁股可以偿还?
“来人——”南宫旭下令道:“成保无故杀害妻子,罚杖刑二百……”
“慢着!”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南宫旭的话,成家奶奶挣扎着站起身子,脸上的皱纹剧烈颤抖着,眼睛里含着浑浊的老泪道:“人是我杀的,你们不要冤枉了我儿——”
“什么?”成家奶奶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惊呼。
洛芷雪不能相信地寒着脸道:“你是想替儿子抵罪吗?你有没有想过,杖刑二百之下,你儿子可能逃得性命,你却必死无疑?”
“冤有头,债有主。”成家奶奶扶着拐杖斩钉截铁地道:“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跟我儿没有关系。”
“你说人是你杀的,有什么证据?”本来已将了结的案件又生波澜,南宫旭忍不住厌烦地道。
“这就是证据——”成家奶奶忽然撩起自己的左手臂,指着一块与成保肩臂上形状相似的伤疤道。
众人再次吃了一惊,不明白成家母子身上为何会出现相似的疤痕。
夏云岚探头过去仔细瞧了瞧,那疤痕与成保肩头的疤痕一样,都为咬伤所致,也都是最近的新伤。
成家奶奶转过身,向围观村民解释道:“我那儿媳妇虽然有疯癫之症,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里。三天前,我儿去送饭之时,她却不知为何突然狂性大发,咬着我儿肩臂处不肯松口。我在厨房中剁菜,听到我儿呼痛之声,来不及多想,提着刀便赶了过去……”
“且慢——”夏云岚打断了成家奶奶的话,状似不经意地道:“饭已做好,你还在厨房剁菜做什么?”
“……”成家奶奶怔了一下,很快道:“因那天晚上想要包饺子,所以午饭虽做好,还需要提前准备一些晚上用到的菜。”
“哦,你不吃过了午饭再准备吗?”夏云岚仿佛只是在若无其事地闲聊。
“我当时不饿,便想剁好了晚上的菜再吃……”成家奶奶强作镇定地道。
“然后呢?”成家奶奶的话虽然漏洞百出,但夏云岚知道,仅凭这些还无法证明成家奶奶不是凶手。
“然后……”成家奶奶道:“到了我那疯儿媳房间,看到她咬着我儿不放,我就……就对她下了狠手。她吃疼之下,反过身来咬住了我的手臂……”
“你的第一刀砍在什么地方?”夏云岚再次打断了成家奶奶的话。
“这个……当时慌乱之中,忘记了……”成家奶奶垂了下眼皮,努力抑制着声音中的颤抖。
夏云岚伸出左臂,右手做出拿刀的姿势,一边演示一边紧追不舍地问:“她咬住了你的左手臂,你右手中的刀是不是不顾一切地向她后脑或后背招呼过去?”
“是……是的……”夏云岚的演示惟妙惟肖,人在那样的情况下,好像只能是那样的反应。
“那好——”夏云岚对尸体旁边的人道:“瞧瞧尸体的后脑和后背,是否有刀砍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