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连皓没有看她,只看着秋风中慢慢旋转飘舞的落叶道:“将来我会向你解释……如果你改变了主意要留下……我不会阻拦。”
看着哭泣的夏云岚,萧玄胤本能地抬了抬手,又将手握成了拳头,道:“夏云岚,不如由本王代他解释吧。鬼影邪医司马连皓,本来就是苍狼国燕烈王的至交好友。或为千两黄金容易得、知己一个也难求,或为利益所关、惶论是非……数年来,在燕烈王对内争权夺利、对外扩张国土的斗争中,司马连皓可谓不择手段,倾力相助。——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夏云岚闭了闭眼,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已经没有泪水。
“所以……你就牺牲我?”夏云岚看着司马连皓,声音冰冷绝望:“我在听雨楼中……见过的那个中年男子,是不是……就是燕烈王?你把真的……真的麒麟牌子给了他,却把假的……假的给了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牺牲你!”司马连皓眸子里闪过一抹痛楚,转头看着夏云岚道:“云岚,我答应过要救你离开祁王府……我也从未想过要放弃……”
“呵呵,是么……”夏云岚唇边笑意凄怆:“我一直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我好……直到遇见你,我以为……以为自己错了……现在……”
夏云岚没有再说下去,一种心如死灰的彻骨绝望,使她眼神暗淡得如同熄灭了的灯火,脸色却一时苍白得可怕。
杀手无情——
如果可以,她宁愿仍做前世里那个无情的杀手……
这肮脏的世界,道不尽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欺骗与利用……幻想着相逢一份真心真情,是何等的天真可笑!
如果可以,不如仍用无数的鲜血、无数的惨号、无数的悲哀与绝望,对这世界做一次次无情的祭奠……
下一刻,夏云岚眼眸如冰,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转头对萧玄胤道:“你的话——说完了吗?”
萧玄胤没有回答。从夏云岚脸上,他已经猜不透她的心思。
自昨夜离开刑室,一种如丝如缕的恐惧,便一层又一层裹住了他的心。
那些他所认定的铁证如山,那些看似毫无纰漏的证据,那些无数泼向她的脏水,那些绘声绘色的谣传,那些惟妙惟肖的谎言……在他感知她处女之身的刹那,全都不攻自破。
只是,那一刻,他无法控制自己……
长久的压抑,无数次想要拥有想要得到的渴望,在那一刻,完完全全战胜了所有的冷静和理智……
他恼恨自己……在彻底宣泄之后,他对自己恨之入骨!
他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对她的伤害……也恨她的高傲和倔强。
一切已无可挽回……他就要失去她了吗?
或者,即便将她强行留下,她也已不再是原来的她……
这种失去,如此令人茫然无措,又痛彻心扉。
面对她的问话,他竟不敢开口,不敢回答。唯恐一字出口,从此相隔天涯……
“祁王的话既已说完……咱们走吧……”夏云岚忽向司马连皓冰声道。
司马连皓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在知晓真相之后,夏云岚还肯跟他走。
然而,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他的心却没有丝毫的轻松与快意。
他默默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带着夏云岚与一众黑衣人向前走去。
没有得到萧玄胤的命令,周围弓箭手既不敢放箭,又不敢让开,只能随着司马连皓等人的脚步一步步往后退。
“祁王殿下——”苏青突然不顾一切地拦住了司马连皓的去路,向萧玄胤喊道:“请司马公子留下解药,不然……长公主必定会死得苦不堪言。”
萧玄胤没有说话。
司马连皓也没有说话。
苏青吸了口气,又道:“祁王殿下纵不念姐弟亲情,难道也不顾承夏、青蜀两国关系吗?长公主纵有万般不是,一旦横死承夏,只怕两国关系也将彻底决裂。到时候……”
“苏姑娘——”司马连皓打断了苏青的话,道:“在下身上不曾带得解药……不过三日之内,定会派人将解药送往祁王府。”
苏青沉吟了一会儿,看着司马连皓的眼睛道:“好,我相信司马公子的为人。”
言罢,苏青让开了道路。
萧玄胤却走了过来,一步一步,走向夏云岚。
司马连皓横跨一步,挡在夏云岚面前,沉声道:“祁王殿下还想对云岚做什么?”
萧玄胤停住了脚步,目光仿佛穿透司马连皓,直接停在夏云岚脸上。
“这是你的东西——”萧玄胤伸出手,手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锦布荷包。
既然留不住,还能不能为她做点儿什么?哪怕只是……还回她的东西……
司马连皓替夏云岚拿过了锦布荷包,紧抿双唇防备地看着萧玄胤。
萧玄胤全然忽略了司马连皓的存在,深锁着眉头,低低地、坚定地、斩钉截铁地道:“夏云岚……今生今世,无论你在哪里,本王对你绝不放弃……”
夏云岚在司马连皓身后微微抬了一下眼皮,极度的痛楚与疲惫令她无法开口,但她却在心里冷冽如冰地对他道:“萧玄胤……今生今世,无论我在哪里,都会是你永远的噩梦……”
“放他们走——”转过身,萧玄胤向弓箭手队伍挥了挥手,漠然下令。
弓箭手队伍让开。夏云岚被两个黑衣女子架着,脚拖在地上,横逸斜出的树根不时挂到她的脚,但她一声也没吭,仿佛那已不是她的脚。
秋风萧萧,秋叶翩翩,秋雁横空,秋林如画。
没有人欣赏如画的秋景,皆默不作声地匆匆踏着陈年秋叶向林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