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哥!”那守卫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例行公事地问:“你什么人?哪里来的?进城何事?身上带着什么东西?”
“哥,一次别问这么多哇,我……记不住哪……”夏云岚挠着自己的脑袋一脸弱智地道。
“别叫我哥,叫军爷!”那守卫凶巴巴地再次瞪了夏云岚一眼,不耐烦地重复道:“你——从哪儿过来的?”
“马尾巴村……”夏云岚指了指下午去溜达了一圈的小村子。
“进城去做什么?”
“找我家孩儿他爹……”夏云岚直勾勾地看着守卫道。
“你家孩儿他爹?”那守卫怀疑地朝夏云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看你还是个大姑娘的样子,成亲了吗?”
“没……”夏云岚揉了揉眼睛,眼睛里红红的。
“没成亲哪儿来的孩子?”那守卫皱了皱眉头,面无表情地继续盘问。
夏云岚低着头拍了拍肚子,一脸傻不愣登的娇羞。
“这样啊……”守卫恍然大悟,眼神里立即带上了些鄙夷和不屑。
另一名守卫听到了这边的对话,朝那守卫笑道:“呵呵,虎子,你来的时间不久,不知道边地民风粗鄙,这种事情常有。罢了,放她进去吧——”
“哦……等我查问完。”那守卫坚持问道:“身上有没有带什么东西?”
“你搜嘛——”夏云岚举起了胳膊,朝那守卫凑过去。
为了将边地女子模仿得惟妙惟肖,她特意弄了些边地妇人穿了没洗的旧衣服在身上,估计味道不会太好闻。
那守卫立即朝后面退去,边退边捂着鼻子道:“你……你进去吧。”
“不搜了吗?那就谢了啊哥……”夏云岚昂首挺胸地跨进了城门。
“别叫我哥——”那守卫在后面生气地叫道。
“知道了哥…………”夏云岚回头冲那守卫甜甜一笑。
那守卫正在气愤之中,却忽然发现回过头来的边地女子笑眼弯弯,如同冰雪化就的春水般清亮妩媚,竟有种说不出的动人心处。
他怔了一下,突然觉得真有个这样的妹子其实也不错。
夏云岚进了牧马城,但见城中冷冷清清,人烟稀少,街上往来的商人行客竟不如军士兵丁多。很多地方墙倒屋塌,露出一派战乱中的萧条景象。
街边陋檐下坐着些孤儿寡妇,面前摆着破碗,神情呆滞麻木,仿佛已经失去对生活的所有希望。
有偶尔路过的、穿着稍微体面的客商,可怜其中的一个,拿出些铜板、散碎银子或吃的东西丢进去,其他的孤儿寡妇便一起拿了充满希翼的眼睛望着这人。
这人立即如同犯了罪一般,脚下加快步子匆匆溜走。
挑起人家的希望又不能给予满足,那不是一种犯罪是什么?
然而,满街的可怜人,谁有能力去拯救?
进城之前,因着报仇雪恨的热望,夏云岚心情有一种即将释放般的轻松。可此刻,见了这城中的种种惨象,见了无数人的凄凉形状,见着无数年少的孩子、年长的妇人衣食无着、流离失所,她的心不由得渐渐沉重起来。
她想起司马连皓的遭遇,想起司马连皓对战争的深恶痛绝。
如果战争继续下去,这世间还会有多少个司马连皓?
如果司马连皓不曾遇到过燕烈王,这世间还会有多少人被司马连皓做成人皮面具或其他的东西……
一直自以为心冷如铁的她,此刻面对着战争中的城市,面对着战争中人的遭遇,心也不由得轻轻战栗。
她又想起自己今天下午去的那个名叫“牛尾巴”的小村庄。在那里,男人已经所剩无几,女人们搭伙过日子,像男人一样粗声大气地说话,像男人一样强韧地劳作。可是贫穷与饥饿仍然如魔鬼的巨爪般紧紧扼住每个人的咽喉。
她闭了闭眼,不愿再想,不愿再看,径直去找可以兑换银票的地方。
身上的散碎银子已在牛尾巴村用完,银票倒还剩下不少,如果全部兑换成银子,也许可以暂时救得那些街边乞讨的妇人和孩子。
然而,走遍了整条街道,竟没有一家兑换银票的地方。无奈之下拦了个行人问路,却被告知牧马城里早已没有人使用银票。
是啊,战争中,银票不过是无用的废纸罢了。人们所承认和接受的,只能是响当当的真金白银。
她在街头站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下去,肚子又咕噜咕噜叫起来。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信步朝前走去,想看看哪里能找到可吃的东西,又或者哪里能找个背风的地方睡上一晚。
当——
当当当——
就在夏云岚重新抬起脚的时候,背后忽然锣声一响,远远传来一个高亢嘹亮的声音:“施粥了——施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