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桶新粥被几个军士抬出来的时候,等粥的人眼睛里几乎要流出口水来,似乎恨不得将那粥桶和抬着粥桶的军士一起吃掉。
再一次轮到夏云岚的时候,盛粥的军士面无表情地问:“你的碗呢?”
夏云岚指了指粥桶旁边一个放碗的筐子道:“那里面的碗不可以用吗?”
“那里面的碗需要抵押,你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押?”军士公事公办地问道。
夏云岚可以理解,如果人人都用筐子里的碗,恐怕军中每天准备多少碗都不够用的。她想了想,正准备取下脖子里的光能微机暂时抵押出去,一个维持秩序回来的军士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她惊喜地叫道:“妹子——”
夏云岚诧异地打量了那军士一眼,恍惚觉得有点儿面熟,稍一沉吟间已然想起,原来是自己进城时把守城门的那名守卫。记得对面的守卫曾经叫过他一声“虎子”。
“虎子哥——”夏云岚他乡遇故知般故作惊喜地叫道:“怎么是你?”
那名叫虎子的军士这次倒没有再强调不许叫他哥,只是对盛粥的军士道:“这是我妹子,免了她的抵押吧。”
看在虎子的面子上,盛粥的军士没有再说什么,将最后一碗粥递给了夏云岚。
夏云岚接在手里,向旁边同情地看着她的虎子笑了笑,道:“多谢虎子哥。”
虎子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没有找到他吗?”
夏云岚摇了摇头,垂下眼睛道:“没有,也不知到哪里去找……”
“妹子,”虎子叹了口气,道:“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姑娘家出来找人实在不容易。这城里也不好生存,你还是尽快回去吧。”
“不!”夏云岚抬起眼睛,固执地道:“我一定要找到他!爹娘都不在了,现在这世上我只有他一个亲人……”
“你与他失散多久了?”虎子问道:“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三个多月了。”夏云岚流利地答道:“他叫林枫,是个外地客商,长得十分清秀好看。”
“外地客商?”虎子怜悯地看了夏云岚一眼,道:“妹子,只怕你当他是亲人,他可未必当你是亲人……此地客商流动频繁,只怕你是再也找他不到了。”
夏云岚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揉了揉眼睛,一副要哭的样子。
此时,旁边的军士叫道:“虎子,收工了,快走——”
虎子答应一声,再次叹了口气,对夏云岚道:“妹子,你既叫我一声哥,便听哥一句话,早些回村里去吧。这里,你一个怀着身孕的姑娘是活不下去的。”
言罢,虎子转过身,便要去追赶前面的军士。刚走了几步,却又跑回来,忽然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黑不溜秋的馒头塞在夏云岚手里道:“妹子,这个给你……记住听哥的话,赶快回去……”
手里拿着黑黢黢的馒头,看着虎子的背影,夏云岚怔了一会儿。
立即有饥饿的妇人扯着孩子走过来道:“大妹子……你是不是不饿?”
夏云岚回过神来,看着妇人和孩子眼巴巴的目光,她将馒头往那孩子面前一递,道:“给你——”
孩子愣了一下,呆滞的眼中一亮,抢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大妹子,你的粥也给了我吧……”那妇人脸上现出贪婪的光,伸手向夏云岚手上粥碗抢来。
周围几个妇人见此情景,仿佛看到一块肥肉般,也涌了过来,一起向夏云岚手上粥碗夺去。
夏云岚赶忙侧身一躲,仰头几口喝完了碗里的粥,把粥碗放在收碗的军士面前,而后朝那几个妇人狠狠瞪了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满目疮痍的世界,满目疮痍的城市,饥饿的肚皮,贪婪的人性……如果黄泉之下真有地狱,是否便是这般模样?
这一夜,夏云岚找了个坍塌废弃、但尚可遮风蔽雪的房子,清理出几个孩子的尸体后,在里面勉强住了下来。
半夜里,忽听得嘹呖的军号声冲天而起,接着人声嘈杂,脚步声夹杂着人声大喊着:“不好了——敌军乘夜偷袭了——”
夏云岚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身,瞬间扯去了臃肿的边境女子衣服,利落地冲出房外,朝着奔跑惨叫的人群后望去。
但见茫茫风雪之中,一队蒙面黑衣人宛如天降魔兵,擎着明晃晃的刀器见人便砍。
呼号声连成一片,逃跑的人群跌跌撞撞,有的摔倒在地,立即被后面不顾一切汹涌而来的人群踩在地上。
此时,一队身着盔甲的承夏国军士忽然自路边巷子里插入,挡住了蒙面黑衣人势如破竹般的进攻。同时,另一队承夏国军士从蒙面黑衣人后方窜出,转眼间截断了蒙面黑衣人的退路。
“呵呵……宇文寿,祁王殿下早知你今夜必将带人偷袭,果然不出祁王殿下所料——”说话的将领骑在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上,右边****用白布带层层包扎着,似乎受了伤。但他身形威武,声音宏亮,说话间还是将偷袭的蒙面黑衣人骇得一怔。
夏云岚很快认出,这名威武的将领便是她这具身体原主的父亲——洪武大将军夏镇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