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岚抬起长长的睫毛看了夜凝尘一眼,作为一个二十五世纪的人,对于动不动罚跪这件事她是不大能接受的。但想起自己还未曾磕头拜师,是以总有被赶离青鸾峰的危险。她转了转眼珠,突然“扑通”往夜凝尘面前一跪,俯下了身子道:“弟子谨遵师父之命——”
然而,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面前的座位上已没有了夜凝尘的身影。
夜凝尘冷冰冰的声音在她身后道:“本座罚你跪在这里,可没罚你跪拜本座……你想磕头拜师,不当着繇山历代列祖列宗的面也不作数。”
夏云岚的心思被夜凝尘轻易拆穿,脸上大是尴尬,讪讪道:“弟子不是那个意思……”
“别忘了你的誓言。”夜凝尘提醒道。
“好吧,弟子就是那个意思……”夏云岚擦了擦额上的汗。
夜静,更深。
明月的光影从门和窗子照进来,照得房间内如水银泻地。
夏云岚慢慢转过了身子,正对着月光跪下来,一会抬头看看月亮,一会扭头看看里间点了盏灯坐着看书的夜凝尘,心里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一句话:红袖添香夜读书。
她的脸悄悄红了一红,垂下眼睛,又看到两腕间毛绒绒的雪色护腕,颊上的红色越发深了几分。
记得初到青鸾峰上时,甘婆婆曾担心她和夜凝尘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她当时还理直气壮地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青鸾峰上还有你和血幽,哪里算是孤男寡女了?”
然而,此刻看来,好像确乎是孤男寡女……
啊,自己在想什么呢?
夏云岚掐了掐自己的脸,拍了拍自己的头,警告地对自己道:……不许胡思乱想!难道你忘了华浅浅和南宫楚楚的前车之鉴了吗?
不要让自己受到诱惑,不要让自己的心失去控制,不要让自己的感情失去节制。
可是,此刻的月色如此迷人,师父看书的侧影也如此迷人……整个世界都好像散发着引人遐想连翩的气息……
能不能任想象蔓延?能不能让自己的心彻底放纵一次?就这么一次?
不,不可以!
江湖上道师父“银面无心、白衣绝尘、霜华垂虹、见之断魂”,师父是没有心的……为师父断魂的又何止是华浅浅和南宫楚楚?
爱上错的人是一场灾难。
华浅浅为之废去武功,逐出师门。南宫楚楚为之两载幽居,心碎神伤。
还好前世的杀手生涯给了自己足够坚定的意志,令自己有能力拒绝世间一切带毒的诱惑。
一个人要想保得性命,立于不败之地,除了必须学会隐藏自己的欲望和目的外,更重要的是能够掌控自己的感情和行动。
一次的放纵,可能就是一生的悔恨。或者,连悔恨的机会也没有。
夏云岚眯起了眼睛,收起意马心猿,努力不再朝里间看上一眼,只把目光专注地盯着天际微微缺了一角的月轮。
夜色寂寂,后山的瀑布声居然隐隐约约传了过来,衬得青鸾峰上更加幽寂。
一片浮云,如薄薄的轻纱般遮掩了半轮明月。过了一会儿,一阵小风吹过,轻纱似的薄云被吹作丝丝缕缕的碎片。
小风止处,丝丝缕缕的碎云又缠绵成一团,再次执著地向明月绕去。
此情此景,其实很适合配上一首琴曲。
这样的夜晚,师父为什么不弹琴呢?看什么劳什子的书……
念及此处,夏云岚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又转向了里间。
或许是长久没有听到夏云岚的动静,此刻,夜凝尘从书上抬起目光,向外面的夏云岚望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间,夜凝尘十分镇定地道:“不好好反思,看本座做什么?”
夏云岚心里颇不服气,想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然而问出这句话的是师父,她只能忍气吞声地道:“弟子突然之间似乎有些内急……”
夜凝尘沉默了一下,仿佛暗自皱了皱眉头,道:“快去快回——”
“是。”夏云岚给了师父一个乖巧无比的微笑,站起身揉了揉酸麻的膝盖,正待迈步跨出房门,夜凝尘忽然又道:“罢了,你去休息吧……别忘了明日卯时之前,本座在玉虚台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