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发现将她吓了一跳,俄而想到,师父心里已然有人,连华师姐那样美得惊心动魄、心性温婉善良的女子都入不了师父的眼,她这个不知礼教为何物、行事任性随心的女子能入得了师父的眼么?
这醋吃得实在是莫名其妙。
她舔了舔嘴唇,慢慢睁开眼睛,极力用平静的声音道:“呵呵……弟子吃着玩的。师父对师母用情至深,弟子向来是知道的,是以绝不敢对师父有什么非份之想……师父莫要误会。”
她不是想要欺骗夜凝尘,她只是……想要骗过自己。
“非份之想?”夜凝尘将这四个字在口中咀嚼了一遍,低沉的声音和着门外的山风道:“为什么你会用到这个词?本座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你不敢想的。”
夏云岚从草垫上撑起半个身子,抓着夜凝尘盖在自己身上的斗蓬,目光盈盈如水般望着夜凝尘道:“遇见师父之前,弟子的确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可怕的。遇见师父之后,弟子却常常害怕……”
“害怕什么?本座很可怕吗?”见夏云岚顿住了话头没有再往下说,夜凝尘转过头来追问道。
夏云岚轻轻咬了咬嘴唇,用比方才低了数倍的声音道:“不是师父可怕,是弟子怕惹师父不开心……”
“本座开不开心,对你很重要?”夜凝尘深潭般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样的色彩,嘴里的声音却静无波澜。
“很重要。”夏云岚点了点头。她答应过不骗他,便觉得不该骗他。
夜凝尘默然良久,再开口时,却转移了话题道:“时辰不早,明日还有几百里山路要赶,你快休息吧。”
“嗯……”夏云岚答应一声,却并未躺下,目光在小小的山神庙里逡巡一周,道:“师父今夜睡在哪里?”
“本座在这里坐着就好。”夜凝尘道。
夏云岚很想说,其实她不介意两人在草垫上挤一挤,但她知道师父一定是介意的,是以没有说话,转身强迫自己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她的心里有些空,又有些冷。曾经以为触手可及的幸福,好像又变得无比遥远起来。
长久以来,原以为是两情相悦,谁知只是一厢情愿。
可是,真的是她在自作多情吗?
她将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头到尾回忆了个遍,最后,她很冷静而理智地得出结论:即便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这自作多情也来自于师父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和鼓励。
她轻轻咳了一声,闭着眼睛道:“师父,弟子有几句话,想同师父说清楚……”
“还没有休息么?你说——”夜凝尘的声音透着出奇的关切和温柔,全不似平日淡漠的语调。
夏云岚的心跳了一下,那些委屈和质问的话到了嘴边竟不知如何吐出来。
她能够质问师父,为何要待她那般亲切吗?她能够对师父说,如果对她无意,以后便不要再对她好了吗?
如果师父听了她的话,以后如同陌生人般冷冰冰地对待她,她难道会比现在好受一些?
不,她只会更加难过。
既如此,为何一定要说破?
师父对她也许没有爱情,但一份师徒之间的亲情应该是有的吧?
亲情和爱情又有什么区别?只要能够留在他身边,享受他的关心和照顾,做他的亲人又何妨?
想到这里,夏云岚不由有些后悔开的这句口。
“为什么不说话?”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夏云岚的下文,夜凝尘奇怪地问。
“弟子想起……”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换过了话题道:“师父曾经问过,那首流传天下的《桃花歌》是否为弟子所作?——不是的。作那首诗的人名字叫作唐寅,同孔老夫子一样,是弟子那个时空里很有名的一位古人。”
“哦……”夜凝尘大概没有想到,夏云岚大半夜翻来覆去不睡觉,就为了同他讲清楚这个。他迟疑了一下道:“本座只是随口一问,你大可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嗯。”夏云岚低低答了一声。
夜凝尘道:“那唐寅的诗作,除了《桃花歌》以外,你可还能记得几首?”
夏云岚握住脖子上的光能微机坐起身道:“师父想听么?我念给师父听——”
趁着微弱的灯光,夏云岚用意识启动光能微机,将唐寅的诗捡着自己喜欢的念了几首。
夜凝尘静静看着她,待她念完之后,忽然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道:“你的身体还撑得住吗?”
“啊?”夏云岚瞪大了眼睛,初时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师父何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又问出这样的话来?俄而突然明白过来,自己曾经对师父说过,每次启用光能微机,自己都会有些不大清醒……这会儿,师父是不是当自己不大清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