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不敢……”夏云岚咬了咬嘴唇道:“弟子有个大胆的猜测,师父想不想听?”
“你向来喜欢胡思乱想……时辰不早,还是早些休息吧。”夜凝尘转身向门外走去。
“师父是怕被弟子不幸而言中吗?”夏云岚从床上坐起身子,看着想要匆匆离去的夜凝尘冰声道。
夜凝尘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有些烦躁地道:“你想说什么?”
夏云岚唇畔噙一丝凉凉笑意,缓声道:“弟子猜测,祁王要么早已死在弟子千羽飞针之下,要么改名换姓混迹江湖之中。如今的祁王,根本不是从前的祁王——”言罢,目光如刀般紧盯着夜凝尘。
夜凝尘丝毫没有迟疑地道:“每年上元夜,所有皇亲国戚都要到宫中向皇上太后请安。是真是假,你届时不妨守在宫外看看。”
说完这句话,夜凝尘再不看夏云岚一眼,抬脚跨出了房门。
夏云岚怔了一会儿,慢慢滑下身子躺在床上,眼神一片空洞地对着房顶喃喃道:“师父……但愿一切都是弟子的胡思乱想……但愿……”
这一夜,夏云岚做了很多可怕的噩梦。梦里,一会儿是至爱之人的脸,一会儿是仇人的脸,一会儿至爱之人的脸变成了仇人的脸……她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初春的凉夜里,穿着薄薄中衣的身子一次又一次被汗水浸透。
第二天,为了养足精神,夏云岚睡了一整天,到申时左右方才起床。起床后,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涂抹了易容药,扮作风流倜傥的富贵公子模样,这才出了客栈,雇了辆马车到宫门外守候。
约摸亥时三刻,次第有皇亲国戚自宫内出来,然却迟迟不见萧玄胤的车驾。
亥时过后,宫门外车马渐稀,正当夏云岚失去耐心、准备返回客栈之时,一阵马蹄声响,一个紫色的身影忽然骑着匹雪色银驹从宫内飞快地驰了出来。
夏云岚浑身一僵,跃身向那紫色身影追去。
虽不知萧玄胤是真是假,那紫色身影胯下的银月流霜她却绝对不会认错。
追了段路,在一条无人经过的巷子旁,紫色身影勒马停了下来,随之调转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夏云岚道:“敢问阁下何方英雄?跟踪本王意欲何为?”
趁着明镜似的月光,夏云岚定定地盯着萧玄胤的脸看了一会儿,星文剑紧紧握在手中,淡淡道:“很好……果然是你!你还没有死……”
萧玄胤怔了一下,似乎直到此刻方才认出了夏云岚,下马惊喜地道:“你是夏云岚?王妃……”
“不要叫我王妃!”夏云岚厌恶地昂了昂头道:“咱们之间早已恩断义绝。上次是我失手,这一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云岚……你又何必如此?”萧玄胤上前几步,在距离夏云岚数尺处站定,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悔意和怜惜道:“咱们之间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本王已经知错,并且一直在尽量弥补……”
“知错?弥补?”夏云岚眯起了眼睛冷笑道:“说得好生轻松!你对我做的事,是一句知错、弥补就能弥补得了的吗?”
“本王对你做的事是本王的不对,你若心里气不过,你所受的刑罚本王当你面重新一一受过可好?”萧玄胤沉思了一下道。
“刑罚算得了什么!”夏云岚凌厉地道:“萧玄胤,你有没有听说过‘士可杀不可辱’?!”
“云岚——”萧玄胤蹙眉温声道:“咱们是夫妻,不过做了夫妻该做的事而已,你又何必当成侮辱耿耿于怀?”
“无耻!”夏云岚心头大恼,抽剑向萧玄胤胸前刺去。
萧玄胤身形一侧,突然道:“你想不想知道洛芷雪洛姑娘的消息?”
星文剑在萧玄胤肩头三寸处停住,夏云岚咬了咬牙,忍着仇恨从齿缝里道:“你说——”
“云岚……”萧玄胤柔声道:“今夜灯月俱好,咱们夫妻久别重逢,你可愿陪本王赏灯赏月、喝茶聊天,一叙别后情意?”
夏云岚一言不发,星文剑向前送去。
“洛姑娘目前不是很好……”萧玄胤道。
夏云岚“啪”地一下将星文剑收回鞘中,直直瞪着萧玄胤道:“你想到哪里喝茶聊天?”
萧玄胤风华绝代、俊逸绝伦的脸在明月下勾起一抹淡淡笑意,道:“听闻夜掌门说‘一盏浮生’环境甚是清幽,咱们到那里可好?”
“随便!”夏云岚摞下这句话,足尖一点,飞身向一盏浮生茶馆掠去。
经过数载苦练和夜凝尘的悉心指点,夏云岚的轻功已大有长进。只是,任凭她如何快捷如风,银月流霜的马蹄声始终不曾离她左右。
夏云岚也不甚在意,不一时到得一盏浮生茶楼,特意避开了上回与夜凝尘同坐的位置,向萧玄胤冷声问道:“祁王殿下想聊些什么?”
萧玄胤在夏云岚对面坐下,点了壶“最好的茶”,凝目注视着夏云岚道:“云岚,本王对你甚是思念……”
“你如何知晓芷雪的消息?”夏云岚打断了萧玄胤的话道:“你与洛老爷向来交厚,其实即便我不跟你来一盏浮生,你知道了她的消息,也不会任她受苦。是吗?”
“你既清楚这些,为何还要来?”萧玄胤含笑问道。
夏云岚直觉得萧玄胤的笑容无比刺眼,带着满心嫌恶扭转了脸道:“这里离皇宫和祁王府更远一些,在这里杀了你,更容易跑得掉。不然,你以为还有别的原因吗?”
“哦……”萧玄胤意味深长地答了一声,道:“本王还以为,你念在夫妻情份上……”
“呸!”夏云岚再次打断了萧玄胤的话道:“念在我师父和浅画、璃月的份上,我可以留你一个全尸,保全你死后的尊严。若再敢提‘夫妻’二字,小心我不但让你死得很难看,还会让你那母妃和侧妃也过得很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