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户曹参军点了点头,横了乐天一眼,道:“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换衣衫上差?”
回到官舍洗漱了一番,又换上吏员黑衫,乐天才去前衙上差。
“诶……诶……”
就在乐天刚刚走到工房廨所门口,只听得廨所里有人表情神神秘秘的叫嚷着,以引起众人的注意。
乐天停住脚步向里边观望,只见有人对着工房廨所里的一众吏员说道:“听说昨日来的那个乐孔目,在杨官人的花船上,一夜有五、六个女伎陪侍!”
众人讶然声一片,有人开口问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那人做出一副万事通的模样,说道:“我堂弟就在河泊所任职,这可是听那杨官人家管事说的!”
随后又压低了声音,说道:“那杨官人家的管事说,昨夜去杨官人花船上的尽是本城青|楼中的行首!”
众人立时讶然声一片,青|楼行首这般的人物,别说僄不起,寻常想看上一眼都无法看到,便是有些银钱,若是不入这些行首的眼,也是求见不得。
轻咳了一声,乐天跨入工房廨所,一众吏员忙散了开来。抛去乐天是当事人不说,乐天还是工房的二把手,也是除了余押司官之外的顶头上司。
刚刚坐下,对面的书吏望着乐天眼神中崇拜的直冒星星,放低声音好奇的问道:“昨日那杨官人宴请您,当真都是本城的风尘行首做陪?”
“且专心做事,少问些无聊之事!”被罚薪一月,乐天心中很不爽,没想到眼前之人弱智到这种地步,拿这话来问自己。
早间王户曹参军为难乐天,让乐天在衙间越发的受到冷遇,虽说乐天是叶知州的人,但谁与不会冒着得罪黄通判与王户曹参军风险来结交乐天。甚至连余押司官都不派遣事务与乐天去作,乐天整日里也是无所事事。
倒不是余押司官有意不让乐天做事,是怕乐天做事被王户曹参军寻了由头,又为自己惹下些两边不讨好的麻烦。
州衙里的受到的冷遇,与在风尘中受伎家的追捧,俨然形成鲜明的对比。
傍晚间,乐天去拜会了一下叶知州,场面的事情还是要走的,二人只是无关痛痒的客套了一番,乐天便告辞出来。
乐天没有将自己在府衙里受冷遇的事情说出来,毕竟乐天也是要面子的,自己在平舆混的风生水起,到了州衙便吃不开了,所以说就是打掉了牙也要和血吞到肚子里,不能像个怨妇一般遇到人说与人说起自己的不幸,这样只会引的上官轻蔑自己。
而叶知州可能不知道,或者可能知道但不想过问,也是想看看乐天的能力,如何化解开这个局。
天气一天天的转冷,乐天还是无所事事的在州衙里厮混。依旧是衙门里冷伎家中热,时不时有伎家来请乐天赴宴,对此乐天一概拒绝,自己肚子里的那些货还是要珍惜些才好,毕竟这些诗词是不可再生资源,能省就省了。
只是乐天现在是蔡州城的大名人,只乐天走出州衙,常有人对乐天指指点点,眼中的目光不止是艳羡或是夹带着钦佩,一夜狎尽本城风尘行首的传言越来越广。
这日,乐天正在无聊间,门子牛二走到乐天近前,递来一张请柬:“先生……”
这些日时,那些伎家请牛二代为向乐天递送请柬,颇得了不少的门规钱,所以对乐天越发的客气起来。
“放在这罢!”乐天有些不奈。
虽说伎家常邀请自己去赴宴,但除了顾及面子实在推不掉的,其余的一概拒绝便了。
打发走门子,乐天翻开请柬,却见邀请自己赴宴之人并不是什么伎家,而是杨官人的表妹婿蔡州团练副使张所。
在这里要说一说团练副使的职位,团练副使这个官职说的好听点,相当于一地负责军事的副长官,说的明白就是被谪贬的散官,在宋代团练副使几乎就是谪官的代名词,大名鼎鼎的苏子瞻便享受过这个待遇。除此外还有一个提举某某道观某某道宫的职位,也是官员被贬谪之后被发配的地方。
宋朝开皇太祖皇帝有不杀士大夫的祖训,这些被贬谪的责授散官,根居罪责的轻重,往往由皇帝或是宰相来决定有无俸钱或是俸钱减半。
这些人中运气好的可以起复,运气差的就等着一辈子窝在那里等死了。
王禹偁被贬为商州团练副使时,曾有诗云:“岁暮客商山,谪居多书眠。梦回红叶树,身落紫微天。不得亲公事,如何望俸钱。”“尔为流亡客,我为冗散官。左宦无俸禄,奉亲乏甘鲜。”可见其生活何等困乏。便是苏东坡乏谪黄州团练副使时,与友人书信来往时也说过“但禄禀相绝,恐年载间,遂有饥寒之忧,不能不少念。”这样的话。
作为官授散职的团练副使是没有薪俸的,但由于其身份是官非民,仍然保留着从朝廷获取额外收入的权力,这种额外的收入体现在朝廷的“封赐”与“勋赐”,比如茶酒之类的。只是这种收入几乎只能刚能解决温饱。
这些被团练副使们虽然到地方上任,但还有一条不得签署公事的批注,也就是不许上班,与异地自由坐牢一般。这位张所张团练副使,眼下的处境便是这般,所以乐天在州衙里见不到他。
合上请柬,乐天心中疑惑起来,自己与张所只见过一两次面,根本没有任何交情。这张所没有薪俸,日常花销恐怕都是表妹婿杨颂资助的,今日怎的想起请自己吃酒了,这中间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