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辞了皇城使的差事?”陈知县忽问道。
“辞了!”乐天不敢说皇城司又将这职会还了回来,只好说道:“学生明春去京师太学读书,挂个武官的职衔实在是不大妥当。”
听乐天要去太学读书,平舆三大老爷齐齐的吃了一惊。霍县尉杂职出身便也罢了,陈知县与严主簿俱是读书人出身,自然知道乐天经义策论的水平,当初陈知县想替乐天谋个一官半职,才替乐天运做进的县学,这不过去了州学不过三月的光景,乐天怎突然入贡了太学。
虽说心中惊讶,陈知县三人心底倒也钦佩乐天运做的能力。
将自己入贡太学的消息说出来,乐天也难免有些脸红,平舆两大老爷哪个不清楚自己那经义策论几斤几两的水平。
看破不说破,也是为官之道,陈知县与严主簿二人马上忽略过去。
便是辞了皇城使的差事,乐天也是有些身份的,自然不能以寻常小民看待。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乐天开口道:“县尊为政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县尊兴修清河水力、建桥修路功在当代、利在百年,实应立一座功德碑供后人瞻仰铭记。”
陈知县想了想,说道:“重建平舆,广场上己吾之姓名、桥上也有铭文,吾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若在立碑实则让后人耻笑耳。”
乐天劝道:“县尊此言差矣,衙中三位大人不日将各去赴任,这功劳岂能便宜了后来者,莫说这筹划中,在下也是出了力的。”
“当立,当立!”严主簿也是点头:“县尊与我等秉烛达旦筹谋诸多事宜,如今开工三月,完工七成,也是时候立碑铭记了。”
霍县衙也说道:“我等要不了多久便各去赴任,那后来赴任者怕是没有兴致与我等立碑,甚至极有可能将功据为己有,我等一番辛苦岂不为他人做了嫁衣?”
“正是,正是!”乐天也附和道:“天下为官者,哪有后任去标榜前任的道理,那将陷自己于何地?”
陈知县虽然推诿,但心中怎肯将此功让与他人,便道:“此事当可早些办理,我等县衙诸人俱要具名其上,连带本县诸多捐银大户也要署名其中,以示不记其恩德也。”
平舆建桥、铺路、补堤,俱未要朝廷调拨多少银钱,其中大部分都是乐天历次筹集而来,想到这里,陈知县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原本自己一直想让乐天做自己的幕僚,眼下乐天入太学读书,倒又可以在京中与自己参谋了。
不止是陈知县,便是严主簿与霍县尉二人也视乐天为自己的福星,乐天唤自己参与蔡州平乱,生生的令自己少奋斗六年。况且这三项工程,衙中三大老爷在中间也是颇有收获。
时至中午,陈知县令人在县公馆置办好了酒席,四人浅酌了一番。
霍县尉是杂职出身的粗人,饮酒向来豪放,原本以为九品杂官陪自己一生,没想到乐天给了自己个机会,让自己升了一品,担任漕司转运判官,心中感激之至。四人在县衙里共事也是投缘,谈得气氛兴高彩烈,不多时便酒醉了,陈知县命人将霍县尉送回去休息。
桌席上只剩下乐天、陈知县、严主簿三人,陈知县低声问道:“你是如何入贡太学的?”
陈知县二人面前,乐天也不好隐瞒,将事情的前后经过细细的讲了一番。
听乐天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讲了一遍,严主簿叹道:“借势用势之道,被你用了极致!”
陈知县只是叹息,唤来身边使用之人耳语了一阵子。
乐天不知陈知县叹息是何意思,却又不好相问。
前后一刻钟的光景,陈知县身边使用之人回到县公馆,手中却多了一摞文稿书籍。
陈知县指着这一摞文稿书籍,说道:“这些你且拿去背诵,十日后我要考你!”
看着一摞文稿书籍,乐天有些不解。
陈知县说道:“原本以为你读得县学,日后为你谋个九品杂职官身,也不枉你辅助陈某一番,却不想你左右逢源,借势用势竟然入贡太学,实出我所料。”
就在乐天有些沾沾自喜之际,陈知县突然加重了语气:“你虽借势用、势左右逢源,然终为旁门左道尔,以你腹中那点经议,太学中月试、旬试不过必将遣回原籍,弄不好路府提学官、州学学正、县学学长与本官俱要受到牵连。”
一旁的严主簿也是点了点头,显然在赞同陈知县的说法。
陈知县接着说道:“这些手稿笔记书籍都是本官在太学时读书所留,其中文稿皆是我在太学时的所写的经义、论策,也是太学里月试、旬试里常考的内容,你且将这些经义、论策背的熟了,到时也不急于在考试时抓狂出丑,再连累他人。”
闻言,乐天险些泪流满面。
陈知县心中也是无奈,更是觉得矛盾,自乐天的谈吐之间,无不感受到乐天胸中见识与诗词谋策俱是上等,虽说偶尔有些媚上傲下,却是个为官之才,然而做起学问来却如何是狗屁不通。
说起媚上傲下,但就官场地位而言,莫说是自己,便是整个大宋的文臣,哪个在下属面前不是傲下的嘴脸,在上官面前又是一副献媚模样,只不过表现的文绉绉而己。
谢过陈知县,乐天抱着一摞笔记书籍出了县公馆向自家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