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鬼索命……”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
“过了年第二天就发生了这种事……真是不吉利。”
“是啊……这东南库果然是不洁之地。”
什么!夕照猛的抬头,头顶上一张张或怜悯或冷漠的面孔挤成一堆,几乎遮蔽了天空,却找不出说话人到底是谁。这一身的伤如此刺眼,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对待,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事到如今,居然还在说着鬼神之论,到底是愚昧至极,还是故意对真相视而不见?夕照压抑着心中的悲伤与愤懑,慢慢将草席盖好,却始终蹲在地上,没有站起来。每个人都是这样,各自心怀鬼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出惨剧,言语中避讳着再明显不过的事实,眼中没有丝毫对逝者的哀悼。说这东南库不洁,你们当中又有几个人干净!就让他们尽管居高临下看到够吧,二福哥,德秀我在这下边陪你。
“哎哎,看什么看!都回去干活去!”
忽然人群一侧让开一条路,一辆吱呀作响的推车停在夕照身边。两个太监用一张新的草席将二福的尸体裹好,一头一脚的猛一用力,将他放到了车上。“散了散了!”随车的太监挥着手驱赶人群,围观的人们碎语一阵,便各自散去了。
夕照依旧蹲着,看着推车吱呀吱呀的远去,直至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转弯处,回头才发现,原来熊哥和小宝也没有离开。两个人望着推车离开的方向,木木然没有任何表情。夕照看着他们的这幅样子,心里是什么滋味,自己也说不清楚。昨日的愤怒和鄙夷,今日的哀伤与酸楚,新痛旧伤此消彼长的充斥于心房中,不可多想,不可多忆,似乎稍加触碰,心便会突然之间碎裂殆尽。
小宝察觉到夕照的目光,身体一抖,像受了惊吓的兔子。“我……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小宝声音发颤,急忙辩解道。熊哥也回过头来,躲闪着夕照的视线,惴惴不安的开口道:
“我们……我们能怎么办……难不成要我们三个全都去死……”
“是啊……二福哥……也不想的吧……”
夕照收回目光,渐渐发现,原来其实无话可反驳。细想来的确,无论当时他们怎么做,或是自己怎么做,不过是死一人和死三人的差别而已。
沉默。
天阴阴的,没有太阳。风呜咽着穿过东南库前这条空旷的道路,令这阵沉默更显得冷若冰窟。半晌,夕照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道路的尽头。腿脚早已麻木了,夕照扶着墙,没有再多看那二人一眼,低着头一步一步的,离开了这个死一般阴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