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此话怎讲?”崇祯问。
算命老者呵呵一笑,脸颊上的皱纹聚成深深的沟壑。“若公子愿听假话,那老朽这一肚子恭维话儿,尽可任凭公子挑选。若是公子要听真话……”老者顿了一顿,“只怕公子厌嫌老朽所言不吉啊……”
崇祯眉心微微一抽,但仍展开一丝谦谨的笑容:“先生放心,在下心中有数,先生但说无妨。”
“嗯……”算命老者略略迟疑,又伸手捋起了胡子,“公子……是生于至贵之家,家业之大,世间恐怕无人可及。但年久日长,昔日盛况绵延至今,早已呈现了衰落之态。前庭之忧,后庭之患,堂上之困,堂下之乱。祸事此起彼伏,皆令公子日日疲惫不堪,却又不敢懈怠。不过请恕老朽直言,世间万事皆有大限,公子追求之事,恐怕难以实现,而公子族中虽本是人丁兴旺,但自公子后,子孙日益凋零,想要光耀祖业,更是难上加难啊。”
算命老者一席话,令崇祯好似在这数九寒冬中被一盆冰水迎头泼上,从头一直凉到了脚。旁边的夕照也是目瞪口呆,不知是震惊这突然甩在二人面前的下下签,还是诧异于老者说这番话时毫不掩饰的直接。虽然已有预感,但当预感果真变成预言之时,这当头一棒的感觉竟仍是如此令人难以承受……崇祯努力平稳着心情,却怎么也稳不下藏在棉斗篷之下,那微微颤抖的拳头。
“哎……”算命老者见崇祯抿着嘴唇,半晌不语,将写着崇祯生辰八字的黄纸恭敬的放在桌上,向前一推,轻声叹道:“公子莫怪老朽口无遮拦,只是这世间,再大的家业,也无法万代千秋,永盛不败。有起便有落,有兴便有衰,公子还是要看开些才是。”
“先生说的甚是。只是人在其位,身负祖命,不容在下将一切看开……”崇祯勉强一笑,站起身,拱了拱手,“多谢先生赐教,在下就此告辞。”
“公子等等。”崇祯与夕照刚要离开,却被老者出言留住。二人回过头来,却见老者目光在夕照身上流连了片刻,转对崇祯说道:
“您身旁这位小哥面相宽和,乃是多子多福之相,命中必是儿孙满堂,香火兴盛。若有他日日相伴,虽说于大事无补,但公子的子孙之劫,或可略解。”
砰……啪!不知是谁家提前放起了过年的炮仗。夕照呼吸一滞,一刹那间好似被闪电劈中,登时愣在了当场,不知该如何回应。“可是他……”崇祯闻言一笑,看向夕照,但话语却就此戛然而止,再没继续下去,只对老者行了行礼,转身走向了胡同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