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吟罢,曾文磊未管众人是否品读完毕,又开口道:“在下还有一七言,献与韩侯爷……今哭冬雪醉骑行,自己为夷半夜风。署候风清回暖律,月窟冬暖看加封。”
两首吟罢,曾文磊也不管别人,直接坐下。不多时,只听韩秋道:“外面都传曾公子一心只读圣贤书,今日老夫有幸一见,是信了。公子的弟弟去年在我府上受了些委屈,公子今日却肯赏光前来,老夫佩服。来啊,给曾公子斟酒,老夫敬公子一杯。”
小玉上前给曾文磊斟了杯酒,曾文磊略一点头,小玉便退了两步行了一礼,转身回到韩映儿身后。曾文磊注视着那精致的银杯,摇摇头道:“能饮须游猎,清时百日开。离怀风月下,莫放照楼台……韩侯爷言重了,我那弟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不敢受敬,文磊先干为敬。”说罢端起那酒杯,仰头喝下。
韩秋见他喝了酒,脸上也有了几分笑容,道:“曾公子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心胸,老夫佩服。曾公子虽只爱诗书,可依老夫看来,将来公子的前途也定如身边坐的陆公子般不可限量啊……”
陆景垣见韩秋又夸奖自己,赶紧站起又是行了一礼,满脸笑容道:“侯爷过奖了。”他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曾文磊,又一个躬身道:“文磊兄才震帝都,日后的成就怕是还要在我之上……”
墨白看在眼里,心道韩秋这老头子倒是会说话,一句话两个人都夸的分文不少的,在看了一眼那曾文磊,只见他只是淡淡一笑,回了个礼就又坐下。
这斗诗会让墨白几人折腾一番,也是到了晌午。之前酒足饭饱的老家伙们一个个都伸腰动腿的,墨白看在眼里,心想这一番下来,该斗的斗了,没该斗的也斗了,他低头看着自己先前给严宽写的那几首备用诗,扯了扯嘴角,心道这些诗看来暂时是用不到了……不过也好,今日如果让严宽博得头彩,难免也让人起疑,既然他已经露了脸,又给那秦浩羞辱了一番,帮韩映儿讨回了一局,也可以接受了。
墨白想着,便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放在胸前,目光一斜……不远处的韩映儿看到墨白端了酒杯,隐隐向他一点头,墨白便收回目光,仰头干了杯中的酒,“当”的一声轻响把小巧的银杯按在了桌上。
早在几日前,墨白便在给韩映儿的诗卷中又写下了几行小字,一是让韩映儿把自己写的诗背熟在斗诗会上用,二则是让她多注意自己,若自己拿了酒杯置于胸前停顿一会儿,那她便可以开始了。
众公子哥见台阶上椅子坐着的老爷们都略有困意,便也没人再出来吟诗……其实话再说回来,也实在是没人能再跟那曾文磊争个什么,连皇上曾经夸赞过的才子陆景垣都说他才震京城,还给人拜了一拜……谁还愿意出头争个什么彩头?岂不是更丢人吗。
就当众公子哥等待结果宣布、再由韩二小姐把曾文磊今日诗作题在素屏上时,韩映儿站了起来。
韩映儿一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那略显娇小的身影上。她站起来,缓缓踏着台阶,一步一步迈上了正厅前,来到韩秋面前,跪了下去。看着满院公子哥和坐在自己身边老友的不解,韩秋也是一楞,心道这跪拜礼不是在一大早时候便请过了吗,这是何意?他愣了愣,道:“映儿,你这是?……”
韩映儿抬起头,眼中竟泛起些许泪花,她抬起手轻轻拭眼角,有些哽咽道:“方才听曾公子的那句‘月窟冬暖看加封’让映儿想起了大哥……今日是父亲寿宴,映儿也作诗一首,献与父亲。”说罢,她跪直身子,目光坚定地看着韩秋。
“……”韩秋愣住了,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儿,心里突然有些惭愧……自从世子战死,他便不再过问诸多事,对自己这个女儿也少了关心……韩秋不再想,脸上一松,摆摆手道:“起来吧……你说你作了诗,就念来听听吧。”
院里的众公子哥们一听韩二小姐也作了诗,纷纷精神一震,都坐直身子竖直了耳朵听着,连那曾文磊的目光都重了几分。只有墨白,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就放在手里。
见得到了父亲的允许,韩映儿缓缓站起身,稍稍侧了身子,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掷地有声地一字一字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韩映儿念罢,满院无声,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这个娇小的韩二小姐。墨白看着手中的酒杯,心里一叹,道此杯就敬无数留身沙场的将士……一仰头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