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上讲,如果讲李自成入京后啥正事没干,也是胡说八道。当时,西北、华北、山东、河南所有地区以及湖北、江苏大部地区,皆是“大顺”政权辖地。在不停选派对地方实现真正管辖的同时,李自成派出部分军队南下,准备彻底消灭残明军队,一统天下。而且,大顺军初入城的前十天左右纪律特别严明,士兵犯抢劫及强奸罪的被钉死剐杀了数百人。只是后来,随着时日推移,农民军军纪日益败坏。
李自成在向北京进军过程中,宣布“三年免征”,兵士又无固定军饷,皆靠没收和抄掠明室宗亲、勋戚,以及富豪、官僚的家产来维持财政开支。进京后,又继续以追赃的办法,抄官门之家和没收宫中储藏金银来获得财政来源。因此,士兵“皆资掳掠,其囊中多者五六百金,少者亦二三百金。”《甲申核真略》。农民军实行这一政策,大规模追赃派饷,毫无疑问,是对官僚地主阶级的沉重打击,它表现了广大农民对封建统治者的无比痛恨。当他们一进入北京,看到这些寄生虫的奢侈腐化的生活,其仇恨的怒火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对他们实行毫不留情地打击。从本质上说,这是农民革命性的自发的反映。
但是,李自成把这种对封建统治者的仇恨和打击给扩大化了,不分主次,竟殃及一般富裕人家,甚至连平民也遭到抢劫,是完全错误的。虽然历史记载皆出自地主官僚及其文人之手,其中不无失实甚或污蔑之词,但仍能透露出农民军在北京的过火行动,触犯了士大夫阶层的根本利益,只能使农民政权陷于孤立。而抢财物、掠美女,也是不得民心的。农民军特别是他们的领袖们,过早地追求享乐,腐化了本身的战斗力,他们除了整天的追赃派饷,搜求财物,占女人,忙于登基大典的筹备,却不知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亟待处理。误了时间和机会,以致招致迅速地覆亡。诚为可惜!严格地讲,农民军在北京所作所为,还停留在打家劫舍的低水平的斗争上。李自成等不像是一个创业之君,说他是一个只图痛快一时,而无远谋的草莽英雄也不算过分。难怪那些降农民军的官僚士大夫无不大失所望,后悔不该投向这个新政权,因而对农民军这个新政权不予支持。
李自成、刘宗敏盲目蛮干,连吴三桂的家也给抄了,父母亲属都被拘禁,爱妾陈圆圆也被劫掠。这是多么愚蠢的行为!稍有点政治头脑的人绝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农民军严重伤害了三桂一家的切身利益,三桂当然不能置若罔闻。出身行伍,是在同清(后金)的战争中成长起来的一员骁将,三桂年岁正轻,血气刚烈,在君死、亲人蒙难、爱妾遭人****的情况下,他怎能忍辱再投向李自成!同时,纷纷传来的农民军在京大规模追赃派饷、严刑拷索的消息,更使他望京师而却步,岂肯自投罗网,前去束手就擒。他本来就忠于明室,当世公认他对父母至孝,迫于形势,为保父母生命,不得不接受农民军的招降,而此刻父母遭难,爱妾被占,顿时把他的勉强投降的信念击得粉碎,想到国仇家恨,怒火中烧,他再也按捺不住对农民军的极端仇恨,对部下说:“我不忠不孝,尚何颜面立于天地间!”拔刀欲自刎。部将们急制止,说“将军何至此?吾辈当死战”!
四月中旬,听闻山海关吴三桂“造反”,李自成坐不住。他想让刘宗敏、李锦率军出征,但二将耽于京城内的淫乐享受,摇头不应。无奈何,李自成只得“亲征”。同时,他下令在平则门处决了以大学士陈演为首的明朝大臣一百多人,并派兵把北京城内拷掠而来的银两整车整车运往“西京”(西安)。
四月十九日,李自成早晨发兵,他戴绒帽,一身蓝布箭衣,打扮朴素。随行人中,除七、八万精兵外(号称二十万),还有吴三桂父亲吴襄以及崇祯帝三个儿子,均派人严加看守。
1644年初,皇太极已死。主持清国政局的多尔衮听说李自成在西安建“大顺”,立刻派人前去联络,提出要“并取中原,同享富贵”。李自成对此没有做出反应。三月初,农民军兵临城下,吴三桂接诏弃宁远,往山海关方向移动,清国上下大为兴奋,准备借机南取中原。清国汉人“大学士”范文程连忙献策:其一,可入边直取北京;其二,昔日以明朝为敌,此次入关后的敌人是农民军;其三,明朝积弱,必定灭亡,一定要趁此百年不遇的机会占领中原,特别是河北地区。多尔衮大为赞同。他下令在国内征兵,男丁七十以下,十二岁以上,必须从军,可以说是倾国全力而来。同时,多尔衮还听从范文程建议,严肃纪律,力诫兵将进入明朝国境后勿再象以前那样只顾杀掠,要以安抚为主。
松山败后,由于极需人才,明廷并未严处败逃的吴三桂,仅名义上降其三级使用,仍然派他固守宁远。吴三桂很知报恩,整日训练士卒,加强城防,把数千士兵扩展为数万人,器械一新。崇祯十六年(1643年),他还率兵多次击败清军的进攻,并多次拒绝其舅父祖大寿替清军对他的“招降”,很想做明朝耿耿忠臣(当时他也不可能因舅而降,因为其父吴襄在北京,且受崇祯帝信用)。吴三桂离开宁远前,清军已经占领了中后所(今辽宁绥中)、中前所(今绥中前所)以及前屯卫。山海关之外,只有吴三桂孤军奋战,死守宁远孤城。
明廷下诏,指示吴三桂弃宁远回援京师,他当时确实闻命即上路。临行前,吴三桂下令把宁远城中的所有建筑皆烧毁,以免资敌。但由于宁远城内兵民相加共五十万人,人多物多,全部迁徙入关非常费事。沓沓而行,一天只能走数十里,直到三月十六日才抵达山海关。吴三桂此时真很“仁义”,大有刘玄德当年之风。话说回来,他此举也是“妇人之仁”,君父在京,岌岌可危,最要紧的是回援回京。但话又说回来,他几万人马赶到北京,面对一百万农民军,也不一定是对手。
吴三桂安顿居民后,率部队急驰入卫,三月二十日到抵丰润,却听说农民军已经在前一天攻破北京城。这时候,吴三桂平生第一次真正处于两难地步:孤军穷途,要不投降农民军,要不投降满清。思想斗争并不久,吴三桂就作出了抉择:投降李自成。一来自己老父陷于北京,为李自成扣押;二来大明已亡,新朝甫建,不失为开国功臣。而且,与他同级的有兵有将有城的唐通、姜环等人都已经降附,他吴三桂投附,也算不甘人后,知天顺命。
李自成当然注重山海关方面的吴三桂,入京后即派人持檄招抚,表示他归大顺后“不失封侯之位”。
于是,吴三桂一路走向北京,一路大贴告示安民:“本镇率所部朝见新王(李自成),所过当秋毫无犯,士民不必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