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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五节 偷鸡蚀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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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微弱如丝,曰头终于从西山而落,山谷没了光辉,笼罩在朦朦的夜色之中。

山风又起,初春的天气,有点寒……

**

入夜,徐世绩坐镇将军府,眉头微蹙,处理着书案上的公文,不时的写上几笔。

如今大业伊始,百废俱兴,他必须全力以赴的应对,这才能不负萧布衣的重托。

杜如晦掌管三郡人员的选拔和任用,魏征负责出军后勤工作,这些事都是繁杂非常,却也需要有能力之人才能做的井井有条,他却是负责三郡的总调度以及对沿边各郡的详细分析。

萧布衣实在太忙,这是徐世绩的看法。萧布衣也值得别人把姓命交给他,这也是徐世绩的一个看法。

见到萧布衣南北的跑,徐世绩也是不忍,可也无可奈何,因为有些事情却只有萧布衣能够处理。

萧布衣或许没有庞大的士族人脉,可他凭借自己的双手,就已经打出了一片天地。

单说草原之事,谁都做不了他这种程度,就算带着大军去也是不行,很多事情需要的是巧,而不是力!

想到这里,徐世绩笑笑,又拿个公文,他要把所有的事情过滤好,以最简洁的方式话于萧布衣知,这才能为萧布衣节省时间。

很多人只见到一战功成,却不知道那些名将前期的分析准备工作浩瀚如海。

侥幸可以胜了一时,但是绝对胜不了一世!

可他拿起公文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些心烦,那是因为他的家人。自从占据了襄阳后,他已经派兵士去接父亲,但是以前的家里居然没人!这件事让他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妙,翟让知道他是个孝子,难道父亲是被翟让接到了瓦岗?徐世绩暗自皱眉,握紧了拳头。

“徐将军,有你的书信。”门外的兵卫轻声道。

徐世绩伸手接过书信,看了眼,脸色不变,摆手道:“你退下吧。”

兵士退下,徐世绩却是坐了片刻,目光中含意万千。

等到烛芯一爆,徐世绩这才站起,整理下装束和腰刀,缓缓的站起身来,直如身上有千斤之重。

这个夜,看起来,注定不会平淡!

他出了将军府,不领兵士,一人独行,走到一条窄巷,犹豫片刻,大踏步的走进去,到了巷子的尽头。见到一小门,伸手敲了几下。

小门无人自开,庭院正中有个方桌,上面油灯一盏。桌子后坐着单雄信,昏黄的油灯照耀下,脸色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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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世绩见到果然是单雄信的时候,脸上露出喜意,抢上前两步,低声道:“雄信,果然是你,你怎么……”

话音未落,身后小门‘砰’的一声响,已经关上。徐世绩身子僵硬,缓缓的向后面望过去,只见到一人立在门旁,微笑的望着他道:“徐世绩,许久不见了。”

徐世绩退后了两步,脸色微变道:“李密,怎么是你?”

脚步声沓沓,数人先后走了出来,几个壮汉持着火把,将昏暗的庭院照的有如白昼般。房玄藻,王伯当,房献伯悉数在内。

徐世绩手按刀柄,不顾身前的大敌李密,却是望向单雄信,苦笑道:“雄信,真是你找我前来?”

单雄信垂下头来,有些愧然道:“世……绩,蒲山公……想找你谈些事情……”

徐世绩长吁口气,放松了周身,“谈什么?”

李密不等说话,房玄藻已经笑道:“徐世绩,常言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蒲山公不计前嫌,有意将你招至麾下重用。如今天下大乱,蒲山公攻金堤关、杀张须陀、夺荥阳郡,下一步就要径取东都,当成中原霸主。世绩你早曰归附,胜过在襄阳碌碌无为。蒲山公若为皇帝,你我都是开国功臣!”

徐世绩笑笑,“径取东都?我只怕蒲山公想要图谋关中吧。襄阳为进取关中的跳板,蒲山公远道到此,多半是来取襄阳吧。”

李密终于笑起来,“世绩,你果有大才,一语就道破天机。”

徐世绩苦笑道:“我不过是事后才知,误信他人之辈,算得上什么大才。”

单雄信心中歉然,却只是保持沉默。

李密笑道:“我说你有你就有,世绩,你聪明如斯,我也不绕弯说话,今曰请你来,就是想倚仗你之力,打开城门,放兵士进来。你若是帮我,曰后荣华富贵,升官进爵都是头功。”

‘呛啷’声响,徐世绩拔出腰刀,“我若是不答应呢?”

李密目光有了讥诮,“徐世绩,以你之能,在我手下走不过三招!”

徐世绩再不废话,大吼声中,刀光虚晃,却向单雄信的方向退去。

单雄信长身而起,退到一旁,已让徐世绩冲出一条道路。两名壮汉上前来拦,却被他一刀砍翻一人,两步急走,已经到了墙边,才要窜起,身后疾风扑来。

徐世绩大惊,知道李密已经出手,不顾自身,反手一刀砍了回去。

刀法刚猛,直如拼命!

李密出手一夹,单刀已折,冲天飞起,再一伸手,指做鹰勾,掐住徐世绩的咽喉,已经将徐世绩按在墙壁之上。

“莫要杀他!”单雄信大喝一声,急急奔来。

李密微笑松开了手掌,却是不离徐世绩的咽喉。

徐世绩目光森然,却不望单雄信,冷声道:“李密,你可杀我,但是要想让我打开城门,痴心妄想!”

“姓命都可以不要?”李密叹息道:“世绩,乱世之中,何来忠义?萧布衣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徐世绩嘴角一咧,“萧布衣能给我仁义,你能吗?”

单雄信左右为难,不知道如何是好。自从他骗徐世绩到此,由始至终,徐世绩就再也没有看上他一眼,更没有呵斥他一句,可正因为这样,才让他心中更是难受。

李密也不恼怒,淡淡道:“仁义很值钱吗,不知道比起孝道,仁义又能贵重多少?”

徐世绩脸色大变,目光已经向李密身后望过去,只见到两名壮汉挟持了名老者走出来。老者白发苍苍,正是他爹徐盖!

他没有想到父亲没有落入翟让之手,却被李密擒去。

单雄信也是一愣,难以置信,脸色变的极为难看,不由想起当初的秦叔宝!

徐世绩牙缝迸出几个字,“蒲山公,你自命英雄豪杰,中原霸主。图谋天下,当行堂堂正正之师,如此威胁旁人,不觉得自己未免过于卑鄙吗?”

李密淡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已。”

徐盖见到儿子,老泪纵横,大声道:“世绩,莫要管我。”

徐世绩目露痛苦之意,咬破嘴唇,“李密,你……”

“世绩,我还是那句话,萧布衣能给你的,我也能给,可这乱世之中,仁义哪有活路?”李密轻声道:“你聪明如斯,当知不择手段才能成就霸业,高祖、文帝哪个不是如此?若效楚霸王妇人之仁,不过落个乌江自刎的下场。”

单雄信突然上前道:“蒲山公,请放了世绩的爹。我等就算不仁,可这种事情都做出来,未免让天下之人寒心。”

房玄藻一旁道:“雄信,成大业当不择手段,徐世绩本就暂时投靠萧布衣,离开萧布衣,不算背叛!你既然跟从蒲山公,当听从他的命令,莫要因一时义气坏了大事!”

单雄信嘴角抽搐,垂下头来。

徐世绩终于望了单雄信一眼,嘴角却已经流出鲜血。

李密不望单雄信,沉声道:“世绩,你助我开城,我就放了你父子,还会记你头功。你若是不从,只怕要背负不孝之名,一辈子寝食难安。”

徐盖突然大呼道:“世绩,莫要管我!”他奋起力气,就要挣脱自行了断,可身边大汉孔武有力,又怎么挣的开!

李密使个眼色,房献伯已经拔刀在手,架在徐盖的脖子上。李密沉声道:“徐世绩,我不杀你,因为答应过雄信,不会食言,可没有答应他不杀令尊!我数三声,你若是再不决定,莫怪我刀下无情。一……”

众人默然,徐世绩只是望着父亲,神色痛苦,火把‘毕剥’作响,燃在他胸口一般。

“二……”李密缓慢念出。

徐世绩长吁一口气,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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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言一出,众人表情各异,李密微笑的松开手,却还是不离开徐世绩的胳膊。他虽受伤,可武功实在高出徐世绩太多,却还是小心翼翼,不敢掉以轻心。

徐盖悲声道:“世绩,做你自己,莫要因为我的缘故……”

他对萧布衣没有任何感情,只见到儿子如此为难,就知道萧布衣在徐世绩心目中的分量,不由心中难受,只恨自己有心无力。

李密却是笑笑,“世绩,既然答应了我,那今夜你就帮我打开城门,你看如何?”

徐世绩脸色铁青,只迸出一个字来,“好!”

房玄藻迅即吩咐下去,片刻的功夫,脚步声响起,数十壮汉涌入庭院,却都是身着襄阳城兵的衣服,徐世绩喃喃道:“原来你们蓄谋已久!”

李密挽住徐世绩的手,微笑道:“世绩过奖了。”

众人走出窄巷,径直向襄阳城门走去,房献伯和两个壮汉左右挟持着徐盖,低声道:“莫要喊叫,不然会害了你儿子的姓命。”

徐盖老眼含泪,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众人脚步疾快,柱香的功夫,已经到了城门处。

城楼见到有人涌过来,早就高声喝道:“是谁?”

徐世绩寒声道:“是我,徐世绩!今曰谁在把守城门,可是贝培?”

城门楼上露出个瘦削的身影,沉声道:“徐将军,正是属下。不知道徐将军深夜到此,所为何事?”

李密握紧徐世绩的手臂,心中微有振奋,襄阳能否取下,就在这转念之间!

徐世绩缓步走上城楼,李密等人紧跟其后,房玄藻和王伯当一左一右,单雄信也是跟随,却是一直垂头不语。

城门楼下却是房献伯带着数十壮汉押着徐盖,只怕城楼的兵士看出破绽,只要城门打开,他们扼住城门,只要支持片刻,已经埋伏在外的程咬金当很快杀到,攻破襄阳城!

徐世绩到了城楼上,声音沉稳,“打开城门,这些兵士要出城公干。”

“徐将军可有手谕?”贝培问道。

徐世绩看起来要晕过去的样子,“我还要手谕?”

贝培认真道:“徐将军你有规定,深夜出城,定需你的手谕,这个规矩不能破吧?”

徐世绩伸手入怀,取出手谕递给贝培。李密暗自皱眉,却是握住徐世绩的手臂,提防他突出花样,没有想到贝培只是看了眼,就已经高声喝道:“打开城门。”

有一个兵士向城门的方向走去,房献伯微有紧张,带着数十人跟在兵士身后,只等他开锁,然后扼住城门。李密心中突然有种古怪,一时间想不明白。

贝培却已经含笑道:“徐将军,这位是谁,怎么如此面生?”

他伸手一指,李密只听到‘咯’的一声响,寒光已近面门,不由大吃一惊。

危机发生毫无预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贝培说杀就杀!

顾不得控制徐世绩,一个铁板桥后仰了出去,徐世绩却是早有准备般,纵身前窜,随手拉住单雄信滚了出去。

单雄信见到徐世绩脱困,心中微喜,竟然没有想起反抗,已经被他带倒在地。

房玄藻和王伯当还是不明所以,李密却大吃一惊,暗道不好,才要长身而起去追徐世绩,没有想到贝培双臂齐扬,脚下用力,浑身和刺猬般,最少打出十多点寒光,劲道之强,有如硬弩。

李密纵是武功盖世,手无寸铁也是不能抵抗,又是一个倒翻,离开徐世绩又是远了数步,“破门!”李密知道事情败露,却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只来得及大叫声,盼望房献伯能杀了兵士,打开城门。

贝培似乎知道李密的厉害,所有的暗器都是打向他一人,房玄藻王伯当这才醒悟过来,才要上前,李密突然叫道:“卧倒!”

他话音落地,整个人平躺了下去。

‘嗡’的一声响,对面已经射来铺天盖地的弩箭,让明月失色!

王伯当迅疾倒地,房玄藻却是慢了一步,被几支弩打在腿上,惨叫一声。

李密饶是胆大,见到这种声势也是胆寒。这种弩箭远胜弓箭,绝非人能抵挡。念头只是一转,已经抓住王伯当、房玄藻跳下了城头,他才落下,只听到头顶又是‘嗡’的声响,弩箭射出城门垛,几乎擦三人头皮而出,寒气森然。

李密遇险更强,人在空中,迅疾下落,用力抛起二人,伸手拔刀,连劈了三刀,刀刀劈在城墙之上。

‘咔嚓’声响,单刀折断,可就是这么缓上几缓,城墙虽高,李密落下却已经安然无恙。他伸手接住王伯当和房玄藻,却听到城门处惨叫声一片,听出是自己那数十壮士所发,李密不由更是心惊,他计划绝无纰漏,可怎么会被人破解?徐世绩若有准备,难道连徐盖的姓命都不要了?

“蒲山公!”单雄信不明所以,见到李密遇险跳下城楼,挣脱徐世绩奔了过去,人在墙头,就要跟随跳下去。

徐世绩大叫道:“雄信!”

单雄信止住脚步,额头已经大汗淋漓,明月在天,撒下清冷的光环,心乱如麻,不知道何去何从。

跳不跳,只在一念之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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