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马慧娴头上插着根银簪子,就显摆的把自己的头摇的哐当响,好像生怕人家不知道她头上戴满了金银头饰似的。见到马慧娴吃点心,她又夸张的说起自己在甘州哪个大酒楼吃的什么鲍参翅肚多美味……
总之,傅瑶很庆幸自己还不够大,穿的也很朴素,否则她真的不敢保证有马慧娴那么好的涵养,一直微笑的听她吹嘘。
“所以说人啦,开始的时候怎么样都说明不了什么,重要的是以后,就好比五娘家,想当初多风光啊!连世家都不放在眼里,想参就参。可是现在呢!你看看,穿的是粗布衣裳,住的是木头房子,每天还得风餐露宿的干活。啧啧啧……”
傅瑶正在喝茶,没想到傅微如把话题转到了她这边,她心头火起,真当她是软柿子啊!见角落里的周兰想出口,连忙眼神制止了她,莞尔一笑,“傅微如,我还没恭喜你呢!上次我看见你跟沈家的少爷在一起,看来你的好事要近了啊!”
“沈家?我昨天才刚给沈家送过菜啊!没听王管家说他们府上要办喜事啊!”周兰跟傅瑶从小玩到大,对她的心思自然了解,一听傅瑶说完,立即接口。
“你看你,微如过去肯定是做妾了,你听过哪家纳妾算是喜事的?”
“可是我也没听说他们府上要纳妾啊!”周兰煞有介事的惊呼,“难道是通房?但是通房都是从小带在身边的丫鬟啊!微如这显然不是,那就是没名没分的……”
后面的话就没再说了,但是意思不言而喻,明显的看不起的神态。
马慧娴端起了茶盅,薄唇轻启,喝了口茶,享受的眯起了眼睛,好像丝毫没注意那边的话题。
“什么通房妾室的,”傅微如炸毛了,拿出手巾当扇子挥舞了两下,意味深长的道:“沈家,切,谁稀罕他啊!不过是一个土财主罢了。”
土财主,沈家可是琼州的首富啊!就是比起甘州的那些富户,沈家也是排得上号的。傅瑶纳闷了,她忽然想起上次看到的跟沈家少爷在一起的云文风。难道,傅微如搭上的人是云文风,看来云文风的身份比沈明成要高,否则以傅微如这么势利的人会看不上他。
还没等他们问,傅微如就自己透了底。
“你们还记得上次在甘州的时候,咱们在街上认识的那个富贵公子吗?就是那个送咱们珠花的。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心里有了准备,所以傅瑶没有太过惊诧。不过周兰和马慧娴明显想不到,大家都不想开口,因为知道傅微如肯定憋不住自己会说出来的。
只是还没等傅微如自己说,一边的马云燕就急急地问道:“是谁啊?”
看傅微如这身穿着就知道对方肯定是个大家公子,既然傅微如能勾搭上,那自己肯定也能。想到这里,马云燕更殷切了。
对于马云燕能这么捧自己的场,傅微如很得意,没有计较她庶女的身份,赏了她一个笑脸,买足了关子才神秘的说道:“京城云家听过吗?”
云家?
在座的人都是曾在京城被家里人重点栽培过的人,自然都知道这个云家。
要说世家里最显赫的不一定是云家,但话题最多的却是云家。
傅瑶作为尚书府小姐时每天除了吃喝玩乐之外最大的任务就是背各个家族的谱系表,在她看来那是一件最没意思的事情,每天像背书一样的把人家家里上至祖孙三代的姓名履历都得背熟。这其实是一项大工程,你想,那么多的世家,勋贵,每家人口都有上百人,而且各个世家之间乱七八糟的姻亲关系,真的让人很头疼,可是这是京城中的闺阁女子必学的一项。反正到傅瑶家被抄家流放她也才背了五十几家而已,这在众多的世家里面也只算是一小半部分。
好在这个云家她还是记住了的。
云家是真正的富可敌国,据说整个天宇皇朝的煤矿都是他家的,还有大大小小的绸缎庄、金银店、钱庄……好像每一代的皇帝都曾找他们家借过钱。
云家的现任家主在枢密院任太傅,他的结发妻子却是一个平民,据说是因为去世的云老太爷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外面为官,不小心遭了暗算,后来被一个猎户所救。之后云老太爷感念猎户的恩情,让自己的儿子跟猎户的女儿结了亲。
等猎户的女儿长大后就三书六礼娶回了京城的云府。只是身在深山长大的女子怎么能够习惯繁华热闹的京城,何况身为当家夫人,云太傅也不是专情之人,需要应付和防备的事情太多。过了六年后,那位云家夫人终于殚精力竭,香消玉殒了,留下了两个年幼的儿子。
之后倒是不知道这个云太傅有没有再娶。
谱系表这个东西是逐年增改的,每年每个世家都会发生很多事情,都会结很多亲,这就需要专门的人去搜集这些变动的细节了。
当时王氏比较忙,就懒得去找人核实,再说王氏其实也觉得背这种谱系表挺无聊,只是看人家都背才不得已勒令女儿背,只是到底不那么严厉了。所以云家之后的事情傅瑶倒是不很清楚了,不过云家让大家都熟识的原因却不是因为显赫富有。而是云家出了一个智勇双全且长相帅气的三少爷云熙。
傅瑶虽然没有再背谱系表了,但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京城里关于云家这位三少爷的传言不少,她想不知道也难。
据说这个三少爷是已经仙逝的夫人的最小的儿子,都说他貌比潘安,美玉无暇,而他的文采也很好,才十岁的时候就在殿上被皇帝赐予文状元,之后又年纪轻轻的远赴漠北击退辽兵。不仅文才武功卓越,就连他的诗词曲赋也是卓见的。
但是他平日里也极是低调,这也让大家越加对他的事情有兴趣。男人都崇拜他的用兵如神,女人都钦慕他的玉树临风。
如果是现代,这个云三公子应该会长期霸占点击率第一的宝座。
只是不知道这云文风是云三公子的什么人。
那边傅微如已经自顾自的炫耀了,“云家可是京城最显赫的家族,不仅富可敌国,而且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马云燕顾不上形象,一跳而起,跑到傅微如面前追问:“云文风是云家的?”
“对啊!”傅微如眉头微皱,但也没有赶她走。
马慧娴的眼睛闪了闪,一抹亮光快速的划过。只是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傅微如身上,没有人看到。
“只要我嫁给了云文风,就不用在这个地方了。”傅微如眼睛闪闪的做起了美梦,还不忘怨怪马慧娴,“慧娴你也是的,上次我说要带你去认识一下沈公子你不愿意,非要装高贵。要我说啊!沈家虽然比不上文家,但也算是不错了,你也不能太挑了。”
马慧娴温婉的一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做梦吧!就算是人家要你,你也只能做妾的份,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能让你做妾都是抬举你。”周兰毫不留情的打击傅微如。
“你……”傅微如瞪大眼睛,“做妾又怎么了?只要生下了儿子还不是照样呼风唤雨的。”
“好了,咱们都是女孩子,别说这些了,也不怕人笑话。”马慧娴见话题越来越露骨,连忙出声喝止。
傅微如撇了撇嘴,很不以为然,不过还是没再说了。
又聊了会儿,见自己想要打听的差不多了,傅瑶就提出了告辞。马慧娴留她们吃饭,傅瑶也推辞了,好在马慧娴后来一直心不在焉的,也没多强留,傅瑶和周兰才得以顺利离开。
她们宁愿自己去外面吃,也不愿跟李氏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要不然光她那些问题她们就吃不下饭。
“五娘,咱们去高记买点包子吃吧?”
高记是以前街上唯一的一家饭馆,不过现在有了傅记后他的生意差了很多。同行是冤家,傅瑶有点犹豫。
“走吧!兴许他们不认识咱们呢!”周兰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道。
傅瑶想想也是,何况送上门的生意他们没道理不做吧!
听说高记是千户所的一个下属官员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两人走进只有三两个人的高记,见没人认识自己索性放开了肚子饱吃了一顿,把高记叫得上名字的菜都点了一道,几日是同行,那还是要了解一下对方的。好在她们现在身上都有钱,倒也不担心付不起帐。
高记的菜说实话真的不怎么样,估计是条件的限制,就算以前吃多了精致的菜肴,到了琼州后都不会太计较,所以这里的菜很粗糙,不过价钱也相对的不贵。
看来这个高记真的不能算是一个竞争对手,傅瑶心下了然,之后就不把高记放在眼里。可是后来她却被这个高记无声无息的狠狠摆了一道,之后傅瑶才明白,无论何时,都不要小瞧那些你觉得很弱的对手。
沿着这条街走到尽头就是一排明显高档的住宅区,不管是哪里,都是有贫富差距的。就比如傅瑶现在站着的地方,高墙琉璃瓦,朱红大门,还有大门前的两个大石狮子。一看就知道这家的主人非富即贵。
这里就是沈家,上午她们话题里提过很多次的沈家。因为王管家总会照顾她们的生意,所以傅瑶送菜的时候曾经来过一次,当然是从后门进去的。里面的格局也当真称得上富贵这个词,跟京城的达官显贵也不相上下,完全跟琼州的穷苦搭不上边。
继续往前走,依然是青砖绿瓦的大户,估计也是家气派非常的人家,只是比起沈家来要稍逊一些。
“这是谁家啊?”周兰也认识沈家,但是跟傅瑶一样不知道这家是谁。看着大门上方的两个朱红大字喃喃自语,“陈府。”
傅瑶道:“在这里住的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权的。”
这点倒是真的,这块地方靠近街道,但又跟那些普通的住户泾渭分明,一看房子的格局就知道住的人不同。而且是大大的不同,就连刘百户,也没有权利住在这里。
“咦,有好多人出来了。”周兰忽然指着巷子口的小门道。
傅瑶侧身看过去,果然,两家之间有一条小巷子,此时正陆陆续续的从巷子里的小门里出来好几个人,后面还夹杂着妇女的哭声。
“怎么回事?居然不走正门?”傅瑶疑惑,她再次看了看大门前的陈府两个字。据她所知,琼州的指挥使可是姓陈的,而且刚才出来的人都是兵士,可见这家的主人是管军营的,又住在这条街……
不管怎样,去看看总是好的,傅瑶拉着周兰就往那边跟去。可惜巷子太小,早有几个士兵把巷子围了起来,傅瑶她们一走进就被他们驱赶,不过那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是传了出来。
“我苦命的儿子啊!你们不要带走他……要烧把我也烧了……”
傅瑶仔细看去,果然发现中间的几个士兵肩上扛着一个裹的严实的白色包裹,看着像是个小孩的样子。而且最让傅瑶感到可疑的是那小孩子明显还在动,也有间或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抢夺小孩子?可是又不像啊!这哭叫的妇人一看就是这家的女主人,扶着她的仆人跟了一路,对她也很恭敬。
“这个小巷后面穿过一条河就会有一片荒地,难道是……?”
傅瑶结合刚才妇人的哭叫,心下得出了不好的结论。
那几个士兵走路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巷子尽头。后面哭叫的妇人也在下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跟了过去。
“走,咱们绕道去荒地看看,”傅瑶说完也不等周兰反应就往一边跑。她们只要沿着街跑到另一边的尽头就能绕过去荒地了。
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好心傅瑶觉得自己都应该去看看。
绕的路程比较远,等赶到街后面的荒地时发现那边已经架起了火堆,而哭叫的妇人更痛苦了,努力想要去抢救自己的儿子,可是却被几个人拉着不让接近。她又去恳求不远处站着的一个男子。
那个男子生的器宇轩昂,面对妇人的哭诉一声不吭,只是从他微弯的背脊还是可以看出这人也是极痛苦的。
傅瑶走近了几步,小孩早就没有挣扎了,被这样严严实实的包裹着肯定连呼吸都困难,得尽快搞清楚状况。
外围围了一圈士兵,里面已经有几个士兵开始动手架火堆,他们的身上也严丝密缝的包裹着,看来这孩子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只有得了传染病才会要烧掉以防传染的。有了这个认知后傅瑶也不敢逞能,毕竟传染病是很可怕的。不说古代,就是医药发达的现代,那些厉害的传染病也让医术精湛的人束手无策。
眼看火堆架好了,火也点上了,妇人似乎绝望了,不再恳求身边的男人,费力的往儿子那里爬,可惜身边的人拉着她前进不了一步。
趁着那边不注意傅瑶又悄悄的走近了点,这下可以听到一些下人安慰妇人的声音。
“夫人,你就节哀吧!少爷他生了天花,要是传染了,咱们一家人都得死啊!您不为自己着想,可要为小姐想想啊!”
“是啊!夫人,咱们回去吧!等下看到少爷被……您又要难过了……”
天花?这个词猛地蹿进了傅瑶的脑海里。
没错,古代的天花是致命的,好多小孩子都是死于天花,在现代来说就是打一针的事情,在古代却是致命的。
可是,她又不会治天花,这怎么办?而且这小孩被悟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有没有气。
“指挥使,火烧好了,”那边负责架火的人向妇人身边的男子报告。
果然,这人是陈指挥使,傅瑶猜对了。
“放进去吧!”陈指挥使沉痛的下令,像是不忍看自己的儿子将要被烧死瞥过了头。
就在这时,傅瑶清楚的看到那白布包裹的小身体蠕动了一下,她心下狂喜,他还活着。
“慢着,”傅瑶想也不想的冲过去阻止,也是她动作快,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拉开了白布,让里面的孩子可以呼吸点新鲜空气。一眨眼的功夫,傅瑶就看到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小男孩,红扑扑的小脸上冒出一颗颗水痘,烧的迷迷糊糊的,只是那微颤的睫毛提示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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