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芷取出棋盘,手脚利索地摆上。没有抓子,她自行取来白子,见老爷子双目灼灼地望来,她仰首对视,嫣然一笑,“黑子进攻,白子防守,世人的观点如此。祖父您想,我如今处境可不正对这白子么?”
苏老爷子双眼一眯,缝隙里射出精光,扫在少女白净却纤瘦的侧脸上,琢磨不透她到底是无心之说,还是意有所指。
倒也不再烦忧,只管拿来黑子,取出一枚,大气地往棋盘上一点,后,目光射向对面,精气十足地问道:“芷姐儿是要以棋论事,推演将来么?”这是可行的,战场之上,也常用棋盘推演战事。
苏白芷取出白子,同样对之,抬起头,淡漠地扫向对面一眼,什么话也不说。
这之后,这祖孙你来我往,棋子落在棋盘的时候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啪嗒啪嗒”声。
二人谁也不再看对方,只专注于棋盘。或者说,苏老爷子的专注还是有些水分的,至少,就棋面来看,苏老爷子稳稳地占据了上风。几十步后,苏白芷愈发落了下乘。只需几招之内,便会满盘皆输。
老爷子轻轻将食指和中指间夹住的黑子扔到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嗒”声,他抬头看一眼对面,轻轻摇了摇头:“这又是何必呢……”
正说着,便忽地声音戛然而止。猛地抬头扫向对面,果然撞上一双含笑的眼。
“天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苏白芷淡笑而语,吐字清晰,就和这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一样清脆,她含笑而望,灼灼目光下,睿智和心智并存,她每个字说的很慢,慢吞吞的让人听了想睡觉:“不知,老爷子对这句话可有体悟?”
苏老爷子就像是被人踩住尾巴的猫一般,一蹦三跳,“嗖”的瞬间抬头,看向少女。那少女依旧含腰拔背,笔挺的身形,像是万年老松,郁郁而立,风吹不倒。
苏老爷子猛地意识到不对劲。顿时埋下脑袋,重新看向棋盘,脑子里仔细地回忆起从第一步开始,每一步的发展。他的视线随着每一个步骤的回忆起,在棋盘上穿梭着。越是往后,眉宇间的山丘越是明显。
看完一遍不够,他又看第二遍,看完第二遍,似乎还是不敢相信,又看第三遍。
时间在流失,苏老爷子却似乎时间静止了,苏白芷静静笑望,抿唇不语。她的耐心,在某种时候,还是特别的好的。
苏老爷子终于从棋盘上收回视线,仰头长长叹息一声:“老夫输在轻敌,却也要你有这个本事。不然老夫就算轻敌,也不至于输得不知不觉,到最后才发现。老夫输的不冤!”
最后那句话,苏老爷子是望进苏白芷的眼睛里说的。他想看看她的反应。
苏白芷依旧浅笑,说得意,没有。说谦虚,也见不到。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上挂着一抹似乎百年不变的浅笑,看不出波澜。
她说:“祖父,您先前不是问我是不是要以棋论事,推演将来么?您现在明白了么?”
苏老爷子一凛,只听那少女嘴角噙着一抹笑:“都说,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最好的境界是无迹可寻。祖父,我是在告诉你啊,我是一个下棋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