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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烟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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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妇人忙上前,笑说道:“今夜大王万千之喜,万千有缘,来到我女寨主香房翡翠衾中,沉眠到晓。明日成亲,共结百年夫妇。”王摩听了,作怒道:“你女寨主什么人?休错寻对头!”那妇人笑说道:“你两个正是一对,怎么会错?我这太阴老母是烟花寨主,风月魔君。能斩上将之头,貌夺英雄之魄,任你智巧,撞入**,难脱机关。昔日夫唱妇随,今乃文君新寡。常悲虎帐之凄凉,每怨兰房之岑寂,是以闻名下嫁,愿续鸾胶。今日坐产招夫,乐调琴瑟,望乞允从,莫辜盛意。”

王摩听得又好气又好恼,举步要走出房。早被一众妇人拦拦扯扯的笑说道:“世上只有妇人假装娇,那有男子作惺惺之理?大王不要孩子气作腼腆,做杀风景的事!”说罢便来撒娇撒痴,疯癫癫的款留。王摩一时被这些妇人歪缠得气不得,笑不得,又认真不得。因暗想道:“原来昨夜吃醉,却吃他们安排了来。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怎肯做这淫污勾当!若使性发,恁几个婆娘吃不得几拳。俺又自来不打笑脸,又说俺欺压婆娘,可不污名?好歹等个空处走脱,才是道理。”

遂立定不走。早是房外搬入美酒美肴,众妇人便摆满了一桌,来请洗脸受用。王摩见了,觉得阵阵酒香钻入鼻来,便欢喜道:“且受用些再计较。”遂洗过手脸,坐下便吃。众妇人便来围绕劝奉。一时劝得殷勤,吃得豪爽,渐有醉意。王摩便要想脱身,两眼只看着房门。早被众妇人知觉,忙笑说道:“我太阴老母外立险堑,内有坚垣。英雄已入彀中,任你本事也硬不出去,则索安心在此,休惹他孤阴独火,阳不胜阴,枉自送命。”王摩不听,便涌身走到门首。往外一看,果见四处墙高九仞,层层门户牢栓,心中十分焦躁。早被众妇人来一顿软款,将他劝入房来,奉他酒食。王摩只得将酒出气,早已入了醉乡。

这殷尚赤忽被人缚住,忽睁眼一看,知是官兵,便不言语,由他缚去,等酒醒了算计,便将两眼紧紧闭住。不期一霎时人静火灭,只听见养婆在地下哼叫痛苦。连忙挣脱绳索,走入灶去,点了火来,解放养婆。再四下一照,并不曾遗失物件,只不见了王摩,被人抬去。养婆不胜号哭,殷尚赤只急得没法。急了半晌,因想道:“这是金朝地方,怎得有人觉察,便来捉去?怎又将我弃下,这是什么缘故?”因又想道:“幸喜将我弃下,好歹等天明了,入城去打听救出。”遂问了入城去路,便自去炊煮,吃了顿饱,对养婆说道:“我哥哥不知被甚人捉去,料他必在城中。我今出去访着救回。”

此时天已微明。提了朴刀正要走出,忽村内人走来报信,扯了养婆到侧处说了一番,村人自去。养婆听了这个消息,便不胜跌脚捶胸,来对殷尚赤说道:“谁知我侄儿被强人劫去!如今怎么处?”殷尚赤见有了下落,便惊惊喜喜问道:“若是强人劫去,一些不妨。你这里有什么强人,敢来劫我哥哥?”养婆道:“只因我侄儿回来,惊动远近,不因亲者强来亲。我前日原劝他寻头亲事,却又不肯。如今被他强媒硬娶,不怕他不肯了。虽是好事,却是被人耻笑!”遂细细说出缘故。

殷尚赤听得哈哈大笑道:“这太阴老母倒会捡汉子,却也门户相当。只不知我哥哥可情愿配这二婚妇人?我去问来。”遂提刀出门,一径赶到独火山下。见山上寨门紧闭,许多军校严守,便举刀仰面高声大叫道:“二婚再醮,也要有个主婚说合。怎敢恃强抢夺新郎,私自成亲!我是新郎的兄弟,来做主婚,快开寨栅,说个明白!”

众喽罗见这人舞刀叫骂,即着个飞报人去道:“山下来了一个汉子,说是新大王的兄弟,来作主婚。骂寨主没廉耻,强夺男人,私自苟合,赶来要与寨主说个明白。”太阴老母听了,勃然大怒道:“这是我心爱的冤家,自行择配,有谁主婚!尚未成亲,便有人揭我长短,若不显个手段,后来便要家亲连着外亲,一发背地饶舌,离间我好夫好妻。我恼的是六亲眷属,若不杀绝,怎使他死心在此同我快活!”即时卸去衣装,换了全身披挂,翻身上马,喝叫开门,扑喇喇一骑马冲下山来,大喝道:“可知我太阴老母六亲无分,独自创立?今日招配丈夫,谁许你来作乔家公管闲事!”殷尚赤忙将他一看。你道是怎个模样?但见:

滴溜溜圆睛黑漆,乱蓬蓬散发焦黄。胭脂染就樱桃,铅粉饰成杏脸。声音洪亮,的是杀七夫而有余;状貌狰狞,果乃断六亲而不足。体丰肉厚,道不的袅娜丰姿;脚大眉粗,岂称得苗条韵妇?中年失配,炎炎独火频烧;半老无夫,惨惨太阴凝结。妄想结丝罗,混杂鱼龙难变化;希图偕伉俪,成群犬虎不相投。山前老母争持,房内英雄醉倒。

殷尚赤看罢,不禁大笑道:“你这副丑嘴脸,怎配得我王摩哥哥!快送出来,免讨苦吃!”太阴老母听了大怒,抡起双铁练,劈头套来。殷尚赤急用朴刀分拨,两人大杀起来。山上为喽罗俱来助力,两人一来一往,杀了八十余合,殷尚赤只是左右躲闪。太阴老母见他已有败意,便笑喝道:“我今日没工夫,又是喜日,且不杀你,以后休来!”说罢,竟拍马上山,吩咐严守山寨,不许通报。

这殷尚赤忽见她跑上山去,连忙赶来。被山上矢石乱发,只得退回,坐在一块石上歇息,道:“不想他人便丑陋,倒还有本事。若不是我有些腾挪,便要出丑。若是这个手段,与我哥哥作配倒也罢了。只是恁丑脸,又且年纪相悬,难道我哥哥便就喜欢,与他成了亲事?就是我当日与屠俏,却是人才仿佛。只可恨方才不曾吃紧问他成亲不曾成亲,便好再作道理。”因又想道:“他方才说没工夫,又说是喜日,却是贪恋新婚的光景。必是昨夜来时,**,便就合拢。若哥哥没主张,成了这头亲事,明日使弟兄晓得,岂不是一场笑话!”

因又暗想了半晌,道:“或者是他两人的天缘,不嫌貌陋,也不可知。只是被他缠住在此,一时怎得便回,可不误了大事!”忽又想道:“我王摩哥哥往日却不是在这件事上吃迷的人。莫非内中还有什么缘故?须得见他一面才好。只是恁般防守,内外不通,我又只是一人,没个帮手,这怎么处?”一时进退两难,十分着急,只得立起身来。忽见前面远远一人,两脚似风轮般赶来,十分动疑。忙定睛一看,不禁大喜,便提刀迎奔上去。

这太阴老母回到山上,想了一想,即换了衣服,走入房来,笑嘻嘻走近,对王摩说道:“你便是当初王突的儿子,我便是蟆蝉洞的女郎。向年使人曾与你提亲,你只不肯应承,我便嫁了这山的寨主。谁知这杀才不经熬炼,将我丢弃,万分苦楚。忽听见你到来,正是昔年未嫁郎君,故此设计弄来。实爱你英雄豪杰,今夜愿成夫妇。”

王摩素性喜的是酒杯在手,今被这些妇人声声相劝,他便杯杯不却,只吃得醉了醒,醒了醉,在房中昏昏迷迷,只是要吃。忽见恁个妇人走来说话,才知便是太阴老母,遂低头不理,只是吃酒。太阴老母见他不理,便勃然发怒道:“你敢是嫌我貌陋,恁是推聋作哑!即今便放你不过!”

说罢,走近身来麻犯。王摩大怒,立起身喝骂道:“恁肮脏不识羞!知俺是豪杰,可知豪杰不苟且!俺今日只觉与酒相投,贪吃,怎敢犯逼!”说罢,一手推来。不期被太阴老母接住,用个霸王请宴势,轻轻将王摩按捺在地。王摩急要跳起,早被一脚勾翻,霎时吃了两跌。太阴老母便笑嘻嘻将王摩扶起道:“你可知做好汉的人,只好在外面做;好汉到家,便要让妇人。也该晓得将酒劝人无恶意。我今倒陪妆奁,嫁你这空身汉子,是我一片热肠,有甚亏你,怎倒推辞?方才跌你两跤,却夫妻间斗耍莫怪!”

遂扶王摩上坐,叫妇人:“快筛热酒,我与新大王先吃一番!”便自相劝。此时王摩满肚皮气恼,一时发不出来,只低头不睬。太阴老母见他不吃,便又笑说道:“恁般一个汉子,还是害羞,可喜是个黄花郎。我已使人准备,到晚请你出去拜了天地,你敢也没得害羞。我且出去着。”遂自连吃三杯,走出房去。王摩见去了,才觉放心,酒已醒了一半。因想道:“俺恁不曾见这老脸婆娘,煞会麻犯。果是吃他牢笼房内,不好与他变脸。方才说是晚间请出。且到那时计较。”

这太阴老母走出堂来,一面吩咐快备喜筵诸事,一面自己去打扮,好作新人。一时堂中结彩,诸色齐备。太阴老母正高高兴兴打扮完,去迎请新郎,不期几个报事的来报祸事。太阴老母听了,直气得三尸暴跳,杀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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