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必动怒,魏某绝非此意。”魏征说道,“既非是鸿胪寺对其执待不周,更不是王爷的爱女配不上吐蕃的赞普。而是我大唐朝野上下,因为吐蕃战败前来谋和,打从心眼里瞧不起人家,认为人家是有求于我们,该当卑躬屈膝才是。吐蕃虽是蛮流一族,也有自尊。这时时处处表现出来的不敬与不屑,让他们心中多有忿怒。想必,在座诸位都有这样的感觉,并非是魏某凭空捏造吧?”
李道宗冷哼一声道:“照魏公这意思,我大唐反而应该眼巴巴的求着他吐蕃来请和了?分明就是他输了来认输然后谋和的,还摆什么臭架子?受了气就回去调皮,战争上不争气打输了就想再捞回来。依本王之意,就要在战场上再一次打败他们,才能谋得真正的和平。否则,这时候再与他们提起议和之事,他们的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以为我大唐当真怕他!”
“王爷,我等谋国,不可意气用事。”魏征说道,“以暴制暴,纵然是得胜了心里痛快,然而我大唐自己须得有多少损失?岂不说打仗打的就是钱粮,那阵亡在疆场的将士们,本该也是可以和家人在一起安享天伦的,王爷于心何忍?”
“魏征,你这话本王是大大的不敢苟同。”李道宗正色道,“战争不是我们挑起来的,别人打到了眼前,难道就因为害怕战争的伤亡而退避不战么?我大唐从建国伊始,从不曾在战争面前退缩半步,胜负只在其次。一个国家就好比一个人,打得过打不过是一回事,敢不敢打,是另外一回事!大唐以武立国,奈何屈服于蛮邦淫威?”
“王爷,狗咬你一口,你也一定要咬他一口么?”魏征冷笑一声道,“本就可以有更好的办法解决争斗,为何一定要战争?”
“岂有此理,魏征,你敢辱骂本王!”
“魏某没有!”
……
两个人就此吵了起来。
秦慕白按着额头,摇了摇头。
眼下这个环境,他秦慕白的威力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倘若,长孙无忌身边空缺的那个位子是属于自己的,岂会是如今这般景况?——眼睁睁看着别人争来吵去,自己像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之人!
“好了,不要吵。”长孙无忌伸出双手往下压了一压,魏征与李道宗便各自冷哼一声,不再争执。
“哎……既是同殿为臣,都是为国谋事为君分忧,不必伤了和气。”长孙无忌做起了好人,说道,“玄成所言不无道理,王爷的话也有可取之处,让人一时难以委决。不过依某之言,这仗,就算要打,也不是现在来打。众所皆知,我大唐朝廷方才经受了一记重创,东宫倾塌皇帝病倒,朝堂动荡人心浮动。内部失宁,何以攘外?依某愚见,可以在玄成与王爷的意见当中,取个折中。可先派出使者,与吐蕃商议议和赐婚一事;同时,兰州做好应付战争的准备,但是,绝对不可以主动挑起战争。二位,以为如何?”
秦慕白听了眉头一挑,长孙无忌好狡猾!白白的捡了个便宜还跳出来做好人,既然都议和了,还做个屁的战争准备,还不让“主动”挑起战争,这分明就是束缚了兰州的手脚,任凭敌人挑衅却不理会!
这和下达禁战令有什么区别?
“操!”秦慕白心中暗自怒骂了一声,暗道,“你不在前线,当然不知道从军之苦。你他妈的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杀我同胞掳我牛羊不作为吗?但凡是个有血性之人,都受不了此等挑衅!你这道命令若是下达,兰州的军队若是按捺不住出击了,便落下大大的口实与把柄——到时候,你是不是就可以明正言顺的收拾兰州一干人等了?——太阴险了!”
正在这时,有一人战了出来,拱手朗声道:“司徒此语,李某不敢苟同。”
众人一看,李勣!
长孙无忌深了一口气,平声静气道:“李将军有何高见?”
李勣拱了下手,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话,并非是说在外带兵之人不服从君王与朝廷号令,而是,战场形式诡诈多变,为将之人因时制宜做出应对之策。若有与号令违背之处,也是情非得已。司徒说,让兰州前线的将士不得‘主动挑起战事’,这句话可就是从根本上束缚了我军自己的手脚,犯了兵家这大忌。若是敌人得知我军只作固守不与反击,那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对我军相当之不利。就好比两人搏斗,其中一人先将自己的手绑了起来,何等危险?司徒,本将只是在兵言兵,别无他意。要谋和要赐婚,这是朝堂大计,李某虽然支持兰州出战,但如果朝廷决议以下绝无二话;但是,既谋和又赐婚,还要做什么战争准备并不让兰州出击,这就好比将兰州数万大军摆到了敌军虎口任其宰割,让他们充当谋和的牺牲品。我李勣,头一个不答应。”
“好,说得好!”尉迟敬德一拍桌子,大声道,“文人干事,就是拖泥带水不干脆!要么打,要么和,果断干脆一点,别他娘的又是和又是打的,搞得前线的将士们为难!长孙无忌,你们坐在这里只要动动嘴皮子,那前线的将士们可是提着脑袋去拼命!”
“岂有此理!”长孙无忌怒道,“尉迟敬德,弘文馆议堂之内,你竟口出晦言,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