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非川附近的晴罗原,一路向西北推进,每走一步,唐军将士们就感觉像是离地狱更近了一步。
稀薄的空气,就如同炼狱的阴火,折磨着每一名唐军将士,包括秦慕白。
因此,大军不得不走走停停,让所有人能够逐渐适应这个地理环境。秦慕白甚至动过念头,要在这高原上盘桓一两年,将所有的将士培养成地道的“本地人”,再去与噶尔钦陵决战。
但这明显不现实。兵贵神速,刚刚被侯君集重创了的吐蕃王朝,正在拼命的集攒最后的元气,噶尔钦陵在使劲浑身解数增兵扩伍调兵谴将。
这一路走来,关西军几乎没遇到什么阻力,沿途的吐蕃部落人畜兵马差不多都撤走尽绝了,粮仓之中更是颗粒无存。因此,越往高原上走一步,关西军的后续补给越难上一分。
再者,高原之上的冬天总是格外漫长与凶猛。虽然现在正值夏中,但可能过不了两个月,风雪就要来袭。
假如拖到那时候,绝对是关西军的灾难!
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怕是千难万险,如今的秦慕白与关西军,也只能咬着牙关硬着头皮,朝逻些城挺进了。
一个半月以后,高原之上阳光斜射厉害,天气酷热难当。
薛仁贵先锋一部,率军抵达了昔日侯君集与噶尔钦陵的大战之地——帕莫离草原。
此处,离逻些王城仅十余里之远。
薛仁贵迅速布下防御阵势,以防噶尔钦陵趁唐军立足未稳前来偷袭。同时回报消息给后方的主力秦慕白,报知此间状况。
夜间,气温又骤降,比起白天的酷热简直是冰火两重天。疲劳不堪的薛仁贵与麾下将士们,不敢放松半分警惕。虚拉营帐伏兵于外,以防吐蕃人夜袭。
果然,军中方才响过二更刁斗,无数骑兵从西北方向杀来,火箭漫天飞舞,唐军营中顿时烟火冲天。
正当偷袭的吐蕃人刚刚杀到营前时,薛仁贵率军杀出,对吐蕃人来了个反包围。吐蕃人猝不及防一溃而败。激战半夜,薛仁贵不仅击退了敌军,还率军斩首三千余大获全胜。
从此,吐蕃人不敢再来劫营。
七日之后,秦慕白方才率领全由翊府精骑组成的七万主力大军,抵达帕莫离。军功薄上,再记薛仁贵一功。
秦慕白下令整顿兵马,先立足守势,等候其他六路兵马消息。
同时,等候庞飞驻守在两河流域的后勤部队,送来最重要的作战装备——神武大炮!
噶尔钦陵也就当真沉得住气。早在唐军来前,他仿效中原古兵法中的守城战法,派出海量民夫与军队,在逻些城前挖出了一条宽逾十丈的大鸿沟,再引入冰山融雪之水作为护城河。除非用船或是从逻些王城中放出吊桥,否则这条护城河极难逾越。
在城墙与护城河之间,噶尔钦陵用“石块堆彻再敷盖铁皮盾甲”的方法修建了哨塔、箭楼、烽火台三百余座,王城之前几乎没有了任何的视野盲点,同时这些军事建筑也成了王城最坚固的保垒。
从护城河与王城城墙之间的距离与这些铁石哨塔就可以看出,噶尔钦陵已经考虑到了唐军的攻城利器——神武大炮。这些哨塔箭楼既坚固又防火,根本不怕唐军传统的远程火矢威肋。就连神武大炮,从这么遥远的距离发射过去,所能发挥的威力也要大打折扣。而且,就算是不计成本打光炮弹,估计也很难炸平这一圈龟壳似的箭塔防御,就更别提去轰炸城门了。
逻些王城的防卫,已是森严到了令人发指,足以当得起“固若金汤”这四个字。
噶尔钦陵,的确是攻守兼备的兵家之大成者。
此前劫了一次营,噶尔钦陵看来不过是试探性的想试一试现在这支长途跋涉之后的关西军的实力。如今眼看兵临城下,他岿然不动。仿佛也和秦慕白一样,等着其他各路兵马一同齐集了,来个干干脆脆的大决战。
两军各守营寨与城池,居然对恃半月之久,未动一兵一卒。
不久,其余各路人马都给秦慕白这里送来了军情奏报。除了留守两河流域的庞飞所部之外,其余五路人马都十分顺利的攻克了秦慕白给他们划定的军事要地,并全部率军朝逻些王城挺进。
天罗地网,已经在慢慢收紧网口了。
此刻,噶尔钦陵就如同一头已经落入了罗网的虎鲨,非但不慌不忙也不挣扎,反而八风不动。仿佛就等着渔夫来收网之时,再发动致命反击。
三十余万吐蕃兵马全部屯于王城内外的三个大营屯之中,构成铁三角的犄角防御体系。另有王城平民近四十万。整个逻些城中,聚集着吐蕃最后的气数。
秦慕白召集诸军众将,共议破城之策。
“很少会有人,像噶尔钦陵这样沉得住气。”老将军李大亮说道,“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有点大将之风。他现在是以不变应万变,以静止动以守代攻,根本就是想耗死我们!”
“他是在等冬天的到来。”秦慕白说道,“虽然现在还不只是夏末秋初,也经能感觉到天气在明显转凉。在这气候诡异的高原之上,再过一两个月都有下雪的可能。到那时候,我军就相当不利了!”
“如果是常规做战,我们完全可以围而不攻,待其内部自乱或虽断粮断水,再去瓮中捉鳖。”李君羡摇了摇头,“但眼前的情况恰恰相反。吐蕃集中了全国的兵力与粮草屯于王城,短时间内根本不怕断了补给。相反,如果一直耗下去,断了补给的反而会是我们。再加上冬雪降临我军完全无法适应,到那时候噶尔钦陵再反击的话……他的确是狡猾狠辣的对手,充分利用了天时地利!”
“那么,我们只能强硬攻城了?”众将一同道。
秦慕白双眉深锁冥思了片刻,“再等十天!——最后十天!”
“少帅在等什么?”众将一同迷惑的问道。
眼前这情景,哪怕是一天,也十分宝贵。别的不说,一天的时间光是四十万人马的粮草,那都是天文数字。后方要运送粮草到逻些城前来,比往日的补给还要多付出三倍以上的代价!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秦慕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脸上泛起一抹奇异的微笑,对众将道,“我军远到而来,相当疲惫。十天的时间,诸将好生整顿兵马养精蓄锐,以期决战。这段时间内,我军不可妄动一兵一卒,同时要严加提防敌军劫营。”
“诺!——”虽然不解秦慕白为何这样做,但将令已下,众将只得领了将令,然后各自归营。
能得到几天的休整,对眼下的关西军来说难能可贵。许多高原反应强烈的将士,都渐渐的恢复了健康并适应了下来。噶尔钦陵依旧未发过一兵一卒离开王城。
其余五路兵马都已挺进到逻些王城附近,每支部队之间间隔不过数里,彼此可闻号角之声,烽烟一起众人皆知。
七日之后,让秦慕白望眼欲穿的神武大炮与七十多车五指神雷,终于运抵帕莫离!
最受秦慕白信任的“犬奴”秦拾,再次临危受命,和众多铁谷的匠师们一起,接受了秦慕白的一个神密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