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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二章 莽莽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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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又伦搓手顿脚,左右为难,半晌只好实说:“搞不到粮食,山里没有人家。”

“就这么等死啦?”副司令官脸有怒色,他不相信精明强干的参谋长一点法子也没有。

“唉,这实在是”参谋长唉声叹气,转过脸去。一会儿,他自言自语,“倒是还有些骡马”

“多少?”杜聿明耳朵出奇的灵,紧着追问。

“每个连队五六匹不等,是驮弹药和伤员的。”

此时此刻,参谋长特别不忍心提到这些骡马。在缅甸作战中,骡马前送弹药,后送伤员,是立了大功的。进入丛林后,骡马负重而行,比人受罪大。怎么能打它们的主意呢?

“杀!”重病中的杜聿明,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量,做了一个十分有力的手势,大声说。

是逼出来的。

杀马的命令一传下去,丛林立刻疯狂了起来。早已饿昏了头的士兵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端着枪刺,举着刀,全围到拴马的大树下。马通人事,见大事不好,惊恐万状。拿枪的士兵不由分说,“砰”的一枪,马应声倒地。人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叽里咔嚓,你剜一块,我割一刀,转眼工夫,一匹战马只剩下骨架、蹄子和皮毛。士兵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生起火堆,用竹棍串着马肉,边烤边吃。

丛林里弥漫着烤肉馋人的油香。

按命令,每个连队只准杀一匹马,可是士兵饿红了眼,有的连队一下放倒两匹马。即使如此,下手晚的士兵,还吃不上马肉,只能抱着马骨头和马蹄啃。

当士兵们吃完马肉之后,不少人围着战马遗下的皮毛尸骨,不禁嚎啕大哭。战马都杀了,人还有什么指望?一个连队总共五六匹马,能吃几天?吃完马,我们还吃什么?

丛林又是一片哀声。

因为饱餐了一顿马肉,官兵们腿脚有劲,次曰的行军速度明显加快。躺在担架上的杜聿明,心中略有宽慰。

可是,没走出多远,前面又传来坏消息。

进山十多天来,一直给部队当向导的当地土人,今天竟然迷失了方向,找不到他前年穿越丛林时留下的标记。

老天哪!方圆数百里的大丛林,要是在里面转圈子,这辈子就走不出去啦。

方向不明,部队不敢前进。顿时军心动荡。

有人听到这消息,心中害怕,悄悄离开队伍,从原路往回跑。

当此军心不稳、人人惊慌的时候,少数官兵开小差的暗流,要不坚决制止,可能演成瓦解全军的洪波浊浪。再说,在偌大森林,又无粮食,往后走更是死路一条。惟一的办法是全军团结一致,抱成一团,齐心协力往前闯,方能打出一条生路。

杜聿明想到,统兵万众,攻城略地,当个胜利将军固然不易,而一旦损兵折将,溃退千里,当个败将军尤其艰难。

败将难当!

如何整顿残破的队伍,收拾动荡的军心?大败之际,比任何时候更需要坚强的信念和铁的手腕。

杜聿明扶病料理一切。他一面命令特务营立即派兵追寻逃跑的官兵;一面叫来向导,好生安慰,叫他不要着慌,慢慢回忆,仔细寻找,相信一定可以找到指路的标记。

第二天中午,特务营长李公瑜押着被抓回的五名逃兵来见杜聿明。

杜副司令官支撑着虚弱的身子,从担架上坐起,看了一眼跪在跟前的官兵,问道:

“贪生怕死,临危逃跑,知罪吗?”

“知罪。”逃兵们磕头如捣蒜。

“都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家中还有什么亲人?”

五名官兵泪流满面,一一通报。

杜聿明笔尖抖索,详细记录。

之后,杜长官说:“各人家中老少,本官会妥善照顾,放心去吧!”

五名官兵一齐放声大哭。

一刻钟后,丛林里响起五声枪声。声音低沉、凄婉,长时间在林中回荡。

午后,渝城来电指示,曰军已侦知中[***]队回国路线,高黎贡山各山口均布下重兵。中[***]队北退凶多吉少。因此,命令第5军军部及新22师改道进入印度。

杜聿明打心眼里不愿意退到印度。中国人打败仗,难道还要到印度丢人现眼?可是,事到如今,救军要紧,顾不得什么脸面了。他召集罗又伦、廖耀湘,传达渝城的命令。又叫来向导,询问到印度的路线。一说去印度,这位矮小精悍的当地土人立刻惊恐起来。他讲,此去印度尚有100多公里,比到中国的葡萄、马面关近一些。但道路更加艰难。全是野人出没的老荒山。他还说:“前年,他和5个伙计到印度贩盐巴,活着回来的就他一个人。那还是旱季呢,现在更不好说了。”

杜副司令官沉默半晌,最后,斩钉截铁地说:“穿过野人山,朝印度前进!”

四周极黑,极静。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风声,没有雨声。缅北丛林的夜间常常是这样。

可是今夜还是有点异样。乌鸦在树梢呱呱乱叫,蚊蚋嗡嗡哼哼,叫得特别欢,而喜欢在夜间发出动听的鸣叫,寻求配偶的林蛙却又默不作声,萤火虫来回飞蹿,好像打着火把,探寻黑森林中的秘密。

鸟虫的知觉是准确的,是不一样。黑暗中这座山林已埋藏了一支满是汗臭、馊味的军队。

第200师师长戴安澜这时躺在一片乱石上。他的旁边倚着石头坐着的是师步兵指挥官郑庭芨。远点是他的卫兵,再远点,附近山头蛰伏着的,全是他的部下。

出国作战的时候,第200师齐装满员,共有12000余人。经过2个多月的艰苦征战,浴血苦斗已经有4000多弟兄躺倒在缅甸战场。现在,剩下的数千人,全都集拢在师长四周。

黑暗中,戴安澜和郑庭芨在慢慢地啃着手里的苞米。这是军需官费了千辛万苦,悄悄地溜到百姓家里,买来的。在缅甸打仗的头几个月倒是不错的。军需不用我们自己办理,一切供应都由英军包办。不管打到哪里,只要给英军联络官开张清单,英国人就开着汽车把食品送来。

现在可好,打了败仗,英国人先跑了,把中[***]队撂在后边,没人管饭。撤退这半个月,全靠手中的一点缅币,一路向当地人买粮,和叫化子差不多。

军需粮秣现在还不过分叫戴安澜艹心,军需处还有些钱。最叫他心神不定的是,部队预定明晨偷渡南渡河。这是撤退路上遇到的第一条大河。河宽1,000多米,既无桥,也无船。这两天,戴安澜命令全师隐蔽山中,编扎竹筏。现在一切齐备,只等明晨渡河。

按说有了竹筏,一条南渡河不在话下。可是,眼下孤军奋战,英军已跑得无影无踪,友邻中国部队情况不明。

杜聿明军长给他最后一道电报,是十天前从曼德勒打来的。那时,第200师从同古退到缅甸中部的棠吉。军长说,中英联军在缅甸战场已开始总撤退,第200师应立即放弃棠吉,向密支那、八莫一线集结,然后夺路回国。

可是,当全师北撤至南伦时,得知腊戍已为曰军所陷,情况危急。此时,军委会滇缅参谋团团长林蔚电令戴安澜,率师改道东进,渡萨尔温江,至景东一带,与甘丽初第6军会合,而后退向云南西双版纳。

但是,他拒绝了林蔚的命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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